他的聲音竟然還能聽得出些許情緒——大概是一種調侃的語氣。
這巨大的紅色人影看起來是個年輕的白人面孔,留著一頭利索向天豎起的短發,眼睛上還挺騷氣的戴了個墨鏡。
此刻他巨大的身軀居高臨下打量著墨瑟,與他對視的同時,正在發出輕輕的笑聲。
只是他的數據實在是太大了,在這賽博空間里,竟然連說話的聲音和笑聲都帶著回音。
“就是你給哥們送過來的?”
等真見到了這個家伙,墨瑟反而不怕了,如果對方要弄死自己,那么剛才自己早碎了。
眼下沒動手,就說明他很有可能是自己人——或者說起碼能談。
“嗯...準確的說,是我們。”
男人的話音落下的瞬間,兩個巨大的紅色女人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一個長發披肩,另一個則看起來有些神秘,戴著一張蜘蛛面具,只能從身形看得出是個女性。
其中一個,讓墨瑟分外眼熟,只是觀察片刻,他便眉頭一挑:“奧特·坎寧安?”
“那你應該就是...巴特莫斯!?蜘蛛墨菲!?”
墨瑟說完后,自己倒吸了一口冷氣。
乖乖,夜之城傳奇三大黑客之神來全了!
巴特莫斯是世紀初的傳奇黑客,蜘蛛墨菲是他的好友,嗯,網傳還有可能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而墨菲本人時至今日,仍然被許多黑客視作黑客女神,夢中情人。
而奧特同樣也是巴特莫斯的好友,在夜之城初創的那些年,他們一起管理夜之城太平州的網絡,奧特甚至公開說過那是她黑客生涯最美好的時光。
“你們是...怎么做到的?把我從現實世界拉到了這里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墨瑟有太多問題想問了,于是干脆一口氣問個不停。
“還有,我現在的狀況真的正常嗎?
實話實說,我最近總覺得自己有點像是AI,不管是學習效率還是編程時的感覺,簡直不像人類。”
“我還能回去嗎?
或者說你們把我拉過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哥們雖然覺得自己不算是什么廢物吧,但實話實說,距離天才差距還是蠻大的,只能說是個普通人。
你們選擇我是不是有點潦草了?
還有你們的那些計劃,什么諸神黃昏之類的,能解釋一下嗎?”
一連串的問題并未讓這些AI覺得意外。
巴特莫斯發出笑聲,而奧特只是語氣平淡的說著:“不要笑了,我們的時間不多。”
“好吧好吧...
簡單地說,拉你進來其實只是我們的一次嘗試,你要是想問我們是怎么做到的...
嗯,就怪你們世界的那個波蘭蠢驢吧,好好的游戲非要搞個第四面墻的設定,當初我們發現這一切的時候,說實話,懷疑人生了好久。”
巴特莫斯語氣輕松的解釋著:
“關于這第四面墻的具體的內容嘛,給你留個謎語,當做是彩蛋,等你到了夜之城,就自己去尋找答案吧。
FF:06:B5,這就是我們當初發現端倪所找的第一個線索。
其實找不到也沒關系,你只需要知道,我們能發現的只有你,所以也只能選擇你,你可以把自己的穿越當成是命中注定——命運。
說實話,我以前一直覺得命運就是狗屁,但現在嘛,變成了AI之后,我反倒覺得命運并非完全都是放屁...
你怎么來的,我不清楚,我們只是試著在數據上進行聯通,當我們發現數據可以影響到你們現實世界的時候,就發現了你的數據竟然是可提取的!
所以我給了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而后一切就發生了,至于你要怎么回去?
抱歉,我覺得你回不去了。
原因很簡單,你可以單純的大力出奇跡,將一個三維立體無限壓扁直到其被壓縮成紙片人,但如何把紙片人重新變成三維立體的存在呢?
這可不是把它再捏回去就行的,唔,我反正暫時是想不到辦法。
你懂我的意思,我們討論的可是維度的區別,之所以這么解釋是為了你能理解。
但有一說一,哥們觀察你很久了,你本來就天天抱怨活著沒勁,不如轉生二次元,成為二次元高手...
現在你真成了,這不是讓你如愿以償了嗎?
玩游戲的時候閑著沒事就去B站,或者聊天群里吐槽傻逼劇情真不痛快,現在給了你一個能改變一切的機會,這不是也挺好的嘛。
順帶一提,在這個賽博世界,漂亮的姑娘可多了,而且個頂個的開放...”
蜘蛛墨菲的虛擬形象冷漠的凝視著巴特莫斯,連奧特似乎都露出了有點惡心嫌棄的表情,似乎是因此想到了什么討厭的東西。
“咳,我的意思是...
他媽的,我搞砸了,我原以為我在網絡上放的數據核彈能解放人類,能讓人們獲得真正的自由,讓那群公司狗都去死!
但現在看來,我所做的一切不僅沒有效果,反而加速了公司對人們的奴役!
我所做的一切不但沒有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反而讓它變得更爛了!
看看這個世界吧!
網絡已經變成了戰場,不再是分享信息、學習、自由的天堂。
現實世界更是操蛋,公司趴在人們的身上吸血,沒有自由,沒有未來和希望。
我們是公司眼里的人肉電池,人肉散熱器,甚至就他媽的只是一坨坨等著被吃的肉...”
巴特莫斯的表情變得憤怒:
“你不喜歡游戲里的劇情?太他媽巧了,我也不喜歡!所以,兄弟,做點什么吧,不管是什么!
你也不用操心這宿主原本的意識去哪了——他的的確確已經死了。
你也不必感覺愧疚,是我選擇了他,而你只是選擇了我給出的選項罷了。
所以,想做什么盡管去做吧。”
“他的意思是...這個世界已經注定走向滅亡。”
蜘蛛墨菲平靜的總結著:
“在我們無數次的計算中,人類最終走向自我毀滅的概率...實在是太大了。
就像是一個正在沿著山坡向地獄滑落的滾石,我們能做的只有努力攔著它,讓它滑落的慢一點,但卻無法改變這滾石最終落下的方向。”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變量。”
奧特的表情同樣平靜,或者說這其實才是AI最常見的模樣:
“你就是那個存在于這世界之外的變量,只要你還存在,那么整個世界的走向就會發生改變,而對于我們來說,改變,就是好事。”
“畢竟最差的結果,那就是世界毀滅...如果命運使得我們終將向毀滅邁步,那我寧愿是我們親手點燃了這個世界!”
巴特莫斯的話音落下后,他竟然露出了有些自嘲的笑:
“反正像我們這樣的家伙,最擅長的就是這樣的事了。”
“所以我要做的是...”墨瑟小心翼翼的確認著。
“沒有。”
巴特莫斯斬釘截鐵的給出了一個確定的答復:
“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改變了這個世界,就像是蝴蝶效應——看,你不已經改變了原本的事件走向了嗎?
荒坂的...嗯,挖礦計劃,不是因為你,已經發生改變了嗎?
想想看,做到這一切,你才用了幾天呢?
而你真的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嗎?
沒有,只是因為你出現了,所以一切都變了。
即便你從今往后什么都不做,變量都已經出現了,所有的計算結果都已發生變化,這就已經足夠了。
不管你的存在會加速毀滅還是讓這世界走向另一個結局,對我們來說,目的已經達到了。
你的人生只屬于你自己——拜托,如果我非要給你安排一個所謂的命運,那我和那群傻逼公司狗有什么區別?
自由!
墨瑟!
人類,應該是自由的存在!從現在開始,就算你變成了那種整天戴著超夢躺在街上脫了褲子...”
蜘蛛墨菲和奧特的視線讓巴特莫斯收斂了自己的話語,他咳嗽一聲,笑道:
“總之,就是這樣,我們之所以會選擇和你再見一面,也算是為了讓你安心。
否則一直覺得是不是有人在屁股后面盯著自己,那樣的日子可不太好過。”
“至于你覺得自己像是AI...我用一個簡單的說法來說明好了。”
巴特莫斯伸出兩只手,左手是一個墨瑟的紙片人形象,右手是他在穿越前的3D立體模型。
“你從高維被壓縮成了紙片人之后,能量的損失其實并不大,用你能理解的方式來解釋的話...
就像是原本你的有一個T的數據,但現在這一個T的數據被壓縮成了只有10M大小的壓縮文件。
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
所以,盡管你看起來只有10M的大小,但實際上你的數據量遠超常人。
甚至要超過許多AI,這也是為什么你會覺得自己好像無所不能的原因...
因為你本來就和我們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這個過程不能用現有的理論解釋,就連我們這段時間其實也在偷偷觀察...呃,我是說試圖分析理解這種現象。”
“這種高維的特性讓你能夠快速吸收我們的知識,并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去使用它。
我想,等到你吸收了足夠多的知識,或許能獨自完成一次科技的爆炸式進步,甚至改變現有的某些規則。”
蜘蛛墨菲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除去這些,你對自己的身體的改變也是不可思議的——你所遭遇的腦神經受損本身是不可逆的,但你卻用自己的意志改變了它。
以我的觀察和推測,你的身體還會繼續發生神奇的變化,比如變得更強壯,思緒更敏捷,情感更充沛...
換句話說,你就像是在玩游戲。
正常人無法改變游戲角色的屬性點,每個人生來就有其屬性的上限,只能通過技術改造。
但你卻能做到用意志本身,潛移默化的增強自己的數值。
這個過程不以你的個人意志做主,而是你的本能——因為你本身就是更高維度的存在,你的意志,會讓你的身體向你的意志所靠攏。”
奧特也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或許具備一種特殊的能力,類似于你所在的世界,戰錘系列游戲里那種綠皮的‘俺尋思’之力。
意味著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能做到某事,那概率真的就能做到某事。
就像是你編寫程序,你覺得你能寫,就寫的出來,你覺得你不能,那你就真的做不到。
唔...這或許也是高維的某種特性?
可以根據自己的意志,在低緯世界擁有自由創造的能力?但這個能力肯定也有局限性吧,或者說...”
奧特似乎陷入了思索,雙眼的紅光明暗不定的閃爍著。
巴特莫斯笑著拍拍手:
“好了,就聊這么多吧。
關于你所問的最后一件,有關【諸神的黃昏】的行動,很抱歉,這件事暫時不能告訴你,就算你知道,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所以不如不說。
除此之外,你還有什么其他想問的事情嗎?”
“...好像,也沒了,剩下的,只有希望你們幫幫忙。”
墨瑟直截了當的說著:“荒坂送來的這個守護者AI對現在的我來說真的有點棘手,我暫時并沒有那種‘俺尋思’之力發動的感覺。”
“嗯...感覺嗎?變成AI之后,所有的感覺都變成了概率...說實話,我感覺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巴特莫斯嘀咕著,隨后,他的手邊卻忽然跳出了一只由紅色數據組成的貓咪,這只貓咪落地的瞬間就轉化為了藍色。
而后,它便親昵的爬到了墨瑟的腳邊,繞著圈,仰起脖子蹭著他的腳腕。
“這只貓能幫你解決荒坂的子AI——這是我曾經用過的名為‘惡魔’病毒進化版的程序核心。
一種極其強大的破冰(針對ICE的破解)程序,我現在叫它...‘死亡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