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觀如的指尖在謝硯后頸輕輕一點,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將他往前推了半尺。
謝硯下意識松手,只見原本軟得像沒有骨頭的人,竟在狹窄的通道里緩緩站直了身體。
她的動作極慢,但原本蒼白如紙的臉頰逐漸泛起淡淡的金光,后背撞出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方才還讓她痛得昏厥的傷勢,此刻仿佛從未存在過。
“觀如?”謝硯驚得說不出話,眼睜睜看著她轉過身,正對上老賴鬼那張猙獰的臉。
老賴鬼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青紫色的指尖再次凝聚起暗光。
目光觸碰到何觀如的眼睛,老賴鬼那股勢在必得的兇戾突然僵住。
在那雙眼睛里,星辰流轉,金光漫漶,仿佛盛著整個宇宙。
沒有憤怒,沒有恐懼,有的只是漠然。
老賴鬼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不由自主地連連后退,直到后背撞在通道外的石壁上,發出“咚”的悶響。
恐懼是騙不了人的。
那黑洞洞的眼窩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情緒。
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此時,面前站著的不是一個女子,而是執掌生殺,睥睨眾生的神明。
“這......”謝硯張大了嘴,忽然感覺身邊一暖。
他低頭,只見何觀如不知何時伸出手,指尖的金光落在謝臨的傷口處。
那道被老賴鬼貫穿的血洞,此刻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
腐肉化作青煙消散,斷裂的筋骨發出細微的“咔咔”聲,新生的皮肉帶著健康的粉色迅速覆蓋傷口。
不過瞬息,謝臨原本氣若游絲的呼吸就變得平穩有力,他猛地睜開眼,視線對上何觀如的瞬間,徹底愣住。
“小......小叔?”謝硯滿眼的震驚。
謝臨聞言低頭,看著胸前愈合的傷口,再抬頭看向何觀如,眼神里寫滿了懵逼。
這副皮囊明明是何觀如的,眉眼輪廓分毫不差,可那周身縈繞的氣場...
不是,絕對不是她。
謝臨還沒從震驚中回神,就只見何觀如抬手,掌心金光驟盛。
一柄比玄鐵劍更凝練的光劍憑空出現,劍身在狹窄的通道里折射出刺目的光芒,逼得那些從墻縫里鉆出來的邪祟發出痛苦的尖叫,紛紛縮回暗處。
光劍直指老賴鬼,劍氣所過之處,空氣微微震顫。
淡金色的靈氣如水一般,順著劍刃溢出。
何觀如微微歪頭,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那笑容里沒有溫度,卻美的驚心動魄。
挑眉,下一秒,光劍破空。
“唰——”
劍氣如瀑布傾瀉,所過之處,青黑色的邪祟被瞬間化為虛無。
老賴鬼嘶吼著抬手抵擋,卻被這股力量狠狠掀飛出去,猛地撞在石室中央的浮雕上。
“敢對我動手。”
何觀如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古老而威嚴的回響,從九天之外傳來。
她一步步走出通道,步步生蓮。
謝臨和謝硯跟在她身后,早已驚得說不出話。
何觀如站在石室中央,光劍斜指地面,周身的靈氣越來越盛,直到淡金色的屏障將整個石室照得如同白晝。
老賴鬼從碎石堆里爬起來,青黑色的皮膚上裂開無數道口子,眼睛里帶著狠厲、怨懟、恐懼...
他還想攻擊,卻被何觀如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你是誰......”老賴鬼的聲音嘶啞破碎,但是第一次帶上了各種情緒。
疑惑、恐懼,還有...不服。
何觀如沒有回答,只是再次緩緩抬起光劍,抬眼看了一眼老賴鬼。
剎那間,風起云涌,整個石室開始劇烈震動。
她身上的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那威嚴,是謝臨謝硯沒見過的。
老賴鬼在何觀如面前,就如同一只螻蟻一般,何觀如看不見螻蟻的情緒,也沒空操心這些。
“錚——”
光劍再次揮出,劍氣化作千萬道流光,如同流星雨般砸向老賴鬼。
此時,地宮內,亮如白晝。
他嘶鳴,身體被流光穿透,青黑色的邪氣如同潮水般退去。
“走......”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隨后,老賴鬼的身體立即化作一道黑煙,沖破石室的穹頂,消失在黑暗中。
何觀如沒有去追,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光劍上的金光漸漸黯淡。
身體晃了晃,周身的靈氣屏障散開。
眼睛緩緩閉上。
至此,何觀如徹底昏迷。
“觀如!”
謝硯和謝臨同時沖上去,卻見她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謝硯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她怎么樣?”謝臨急忙探向她的脈搏,指尖卻只觸及到冰涼一片。
“還有氣,但是很弱。”謝硯的聲音帶著后怕的顫抖,“剛才......那到底是......”
謝臨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何觀如蒼白的睡顏,眼神復雜。
剛才那雙金色的眼睛......
那絕不是何觀如,至少,不全是。
石室里漸漸恢復了平靜,那些邪祟也被徹底凈化。
謝硯背著昏迷的何觀如,謝臨跟在旁邊,兩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外走。
謝硯低頭看著懷里的何觀如,只見她眉頭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穩的夢。
走出地宮,外面的天色已經蒙蒙亮。
兩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她會沒事的吧?”謝硯問,聲音有些發緊,心也有些發緊。
“會的。”謝臨肯定地說,目光落在火堆里跳動的火焰上,“能逼退那樣的邪祟,還能瞬間治愈我,那股力量......是來保護她的。”
只是,這,何觀如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