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瑤笑著搖了搖頭,到底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藏不住心思,只要一夸他,便會炸毛。
“好了我不說了,謝謝鴻軒幫我。”
陸鴻軒平復著情緒,悶悶道:“不必客氣?!?/p>
這時下人引著陳夫子走進書房,沈亦瑤收斂了情緒,轉身迎上前。
“陳夫子,您來了?!鄙蛞喱幧锨皢柡?。
“嗯,這位是……”
陳松棠的目光很快落到那長身玉立的陸鴻軒身上,臉色微微有些詫異,這,就是少夫人給自個找的新學生?
沈亦瑤笑著介紹:“這是府里的二公子,陸鴻軒。”
“見過陳夫子?!标戻欆幍?,態度散漫,并沒有多少緊張,反倒是很自如。
陳松棠聞言微驚,這少年不就是陸府出了名的紈绔二少爺!生性浪蕩,在街上招貓逗狗,家里沒人管教的混小子?
他抬眼細細打量眼前少年,越看越熟悉。
此前他和夫人在街上閑逛,就遇到過此人,這少年抓住個小偷扭打在地上,拳拳到肉,暴揍起來。
那拳頭上,臉上,地上,全是血。
圍觀的眾人都在議論指點,這少年抓小偷雖是見義勇為,可怕不是有暴虐之癥,下手如此重,看得都讓人心驚肉跳。
期間有人認出他是禮部侍郎家的次子陸鴻軒。
“這……”陳松棠臉色難看,讓他給這種地痞流氓般的少年授課,這不是難為他嗎?
若兩者相比,他寧可教陸毅文,也不想教陸鴻軒。
雖說是叔侄倆,陸鴻軒身上卻有股子隱約的煞氣,仿佛一有不順心,便會抵死報復。
沈亦瑤疑惑地看著陳松棠:“怎么了?陳夫子。”
陸鴻軒扯了扯嘴角,冷哼道:“大嫂,恐怕陳夫子不愿教我,也罷,我先告辭了。”
“等一下。”沈亦瑤急急地喊住他。
她壓根不明白發生什么事了,可陸鴻軒常年就遭受冷眼和別人的區別對待,只需看一眼陳松棠的目光就敏銳察覺到了。
陸鴻軒頓住腳步,手也被那沈亦瑤拉住。
他轉過臉,對上沈亦瑤那雙有幾分懇切的眼睛,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你都答應我了?!?/p>
她輕聲說著,語氣有些委屈。
陳松棠見狀,也不由地有些慚愧,他也答應少夫人了,只是,他現下后悔了。
可既是讀書人,他必須重信守諾。
再言之,就算他答應,那紈绔二少爺,也不是能踏實讀書的性子,未必肯學吧。
“少夫人,在下可沒說,不愿教二公子?!?/p>
沈亦瑤心里松了口氣,看向陸鴻軒:“鴻軒……”
陸鴻軒眼底閃過一抹不耐,可終究是壓下了,緊抿著唇,看著眼前女子殷切的目光。
罷了,就依她吧。
“學生陸鴻軒有勞陳先生授課?!彼愊壬傲斯笆?,算作正式表態。
陳松棠原以為這紈绔定然不會答應,自己也不需背上背諾的名頭,卻沒想到,他就這么客客氣氣地,請自己授課了?
這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當街打架的紈绔少爺?
他不由地看向了沈亦瑤,看來這少夫人有幾分手段,竟能把這刺頭哄得肯讀書了。
“也好,既你有求學之心,老夫也便成全你。”
“少夫人,我收下二少爺這個學生?!?/p>
沈亦瑤心里滿意,笑著點了點頭:“那就請陳夫子開始吧,我在那邊坐,不打擾你們。”
書房很寬敞,她坐到后面的軟塌上。
也拿了一本書,翻看著。
她從小就讀書識字,且讀得極好,各類書籍都有涉獵,就連曾經的教書先生都說過,若她生為男兒身,定能成為朝上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
前世她更是在督促陸毅文讀書期間,自己也跟著學,學問更為精進,很多科考試題,她只看一眼,便知如何解。
偏那陸毅文是個榆木腦袋,總是學不會。
若換她去考,不說能有多優秀的名次,比陸毅文,還是綽綽有余的。
沈亦瑤翻看著手里的書本,都是各家集大成的名流著作,只需深刻鉆研其一至精通,都算得上當世人才。
而在前世,她早已翻閱過這些書無數遍。
現在看來,只覺得唏噓。
這時,陳松棠正對陸鴻軒的底子進行了解,緩緩提問道:“二少爺,《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以前可曾讀過哪些?”
“都不曾?!标戻欆幍?。
陳松棠眉頭一蹙,“那,《論語》總該讀過吧?”
“也不曾讀。”陸鴻軒坦誠道。
陳松棠的神色有些難看了,像陸鴻軒這個年紀,就算對這些書讀得不好,也應該讀過了解過啊。
就說陸毅文,底子已經很差了。
這些基本的書籍,問起來也能說上幾句,雖說答得很差勁,卻也能看出了解過的。
這陸鴻軒比陸毅文,還要大上兩歲。
陸府怎么就沒人管教過他呢?難不成真如傳言那樣,那禮部侍郎已放棄這個幼子了。
“也罷,我從頭教你吧。”
陳松棠幽幽地嘆了口氣,他都想象到此后教授次子學問該是多么頭疼的一件事。
“有勞夫子了。”陸鴻軒倒是沒有絲毫慚愧,不卑不亢地說道。
對于他這個態度,陳松棠勉強還算滿意。
接著,陳松棠從最基礎的開始講解。
沈亦瑤就那么看著他們授課的過程,陸鴻軒雖說時不時的會流露出不耐的神情,目光也有些向往外面世界的憧憬,可面對陳松棠提問時,都能答得上來。
就像是一心可二用,陳松棠即便是發現他心有旁騖,卻也不好多說什么。
她看著好笑。
這小叔子果真如他所說,只是來應付的,看得出來對讀書不感興趣,可也乖乖地坐在那。
不過,即便將來他無意科考,讀書明理也該掌握。
鶯鈴從外頭回來,就看到自家小姐正滿臉慈愛寵溺地看著二少爺,那眼神,就像看曾經的文哥兒?
可哪有大嫂對小叔子慈愛溫柔的?
“小姐,我已將話帶給溫公子了?!彼郎惖缴蛞喱幎陷p聲道。
沈亦瑤回過神來:“他怎么說?”
鶯鈴原話轉述:“妹妹之意我已知曉,此事定會如你所愿,將來回歸相府,哥哥會親自提酒到府上慶賀與你團聚?!?/p>
沈亦瑤笑著點了點頭。
果然,溫朔塵知她想要拉陸家兄弟入沉淪,有了他這句話,她倒也放下了心。
這陸家三個,本就不是能經得起誘惑的人。
想必很快,就能鬧騰出好戲看了。
臨近晌午,沈亦瑤正安排人去廚房取午膳,就聽到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抱歉抱歉,讓陳夫子久等了?。 ?/p>
聽到這聲音,她微微意外,唇角諷笑。
早上她在此遲遲沒走,就是等他,如今都要正午才出現,想必往日她不在時,也是這般偷懶的狀態。
陸毅文邁著步子輕松地跨進書房,直到看到書房里正在授課中的陳松棠和陸鴻軒,臉色一愣,擰著眉一副晦氣模樣,不悅道:
“小叔,你在這做什么?”
話音剛落,沈亦瑤起身走了過來。
陸毅文看到她面無表情的神色,頓時有些緊張,拘謹地喊了聲:“母、母親?您,您也在?”
沈亦瑤臉色陰沉,目光透著威壓,一股不怒而威的貴女氣勢撲面而來。
“往日,你就是這個時辰過來讀書的?”
手中的書本隨手扔在身旁的矮桌上,啪地一聲。
陸毅文的神色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