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瑤淡然地喝了口茶,平靜道:“慢慢說,不急。”
鶯鈴喘了好幾口氣,才急聲道:“急!很急啊小姐,武哥兒和業(yè)哥兒這幾天原來都泡在賭坊里,染上了賭博的惡習?!?/p>
“哦?!鄙蛞喱幪袅颂裘?,點頭。
“小姐您,您一點都不著急?”
鶯鈴錯愕地看著小姐。
雖然她知道小姐對三位小少爺沒當初那么上心了,可染上賭博的惡習,那人就毀了。
小姐對姑爺癡心一片,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走上歧途?
沈亦瑤笑了笑:“那有何著急的,這是他們的選擇?!?/p>
當然,也是她推波助瀾的結果。
“陸毅文沒跟著他們一塊?”沈亦瑤緩緩問道。
“那倒沒有看到,也就前幾日他們在一起,昨兒個文哥兒一直在林家附近轉悠。”
沈亦瑤推算著時間,“明兒就是林家大婚之日了?”
“是的小姐。文哥兒該不會要在明天報復林家吧,自從上回透露給他林家近日花銀兩如流水的事,他這幾日就一直念叨著要把所有要回來?!?/p>
鶯鈴憂慮地說著,忽然心中驚訝。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小姐故意的?
結合小姐近幾日事事關心二少爺,小姐看上去根本就是在給二少爺鋪路。
可小姐是寡嫂,又何必為他費這份心呢?
沈亦瑤心中暗道,這陸鴻軒還是有些自私的心思在的,他沒有將打算去林家鬧事告訴老二老三,想獨吞了這份‘功勞’。
只可惜,他怕是不能得償所愿了。
眼看鶯鈴臉上疑惑更深了,她索性將話說明白,不必讓這小丫頭胡思亂想了。
“鶯鈴,日后你凡事只需要考慮二少爺?shù)睦?,至于那三個,任由他們胡鬧便是?!?/p>
“鴻軒是個好孩子,陸毅文他們,不過是跟林芳柔蛇鼠一窩的貨色,將來你就明白了?!?/p>
翌日一早,鶯鈴過來稟告陸鴻軒出門了,去的方向正是琳府。
沈亦瑤笑了笑,她早就梳妝好,等著去了。
“鶯鈴,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好久沒出府去走走了?!?/p>
等看完了熱鬧,她正好再去見見這幾日暗中幫了她大忙的溫朔塵。
若非是這位好哥哥,老二老三也不會沉淪得如此快。
主仆兩人走到陸府大門時,聽到有人在說話。
“小叔,聽說我母親給你補發(fā)了三個月的月錢,足足有六十多兩呢?!?/p>
“正好這幾日侄兒們發(fā)現(xiàn)個極好玩的地方,咱們一塊去吧,保準你喜歡!”
陸毅武笑呵呵的,一副好侄兒的嘴臉。
一旁的陸毅業(yè)也連連附和:“是啊小叔,去玩玩吧,侄兒們正好也想跟您商量個事兒?!?/p>
陸鴻軒被兩人攔住,臉色有些沉。
他自認跟這兩個侄子并沒有這么好的交情,卻被攔下如此殷勤地示好,定然沒什么好事。
“說吧,什么事?!彼瓎柕馈?/p>
陸毅業(yè)和陸毅武對視一眼,臉色一喜。
“侄兒們帶您去玩,您也幫扶下,借給侄兒點銀兩,不多,我們兩個要四十兩就成?!?/p>
陸鴻軒看著這兩個厚顏無恥的人,氣到笑出聲來。
不等他拒絕,身后忽然傳來女子溫柔的聲音:“毅武毅業(yè),你們這是做什么去?”
“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帶上母親我去見見世面?!?/p>
陸毅武和陸毅業(yè)見來人是母親,臉色頓時緊張起來。
母親雖允諾不再拘束他們,可若是知道他們去的是賭坊,那定然是不會允許的。
說不定還會收回之前的承諾,重新嚴格管教他們。
陸毅武連忙干笑道:“沒什么沒什么,就是城外有家戲臺子曲兒唱的不錯,我們想邀請小叔來著?!?/p>
“您上次跟孩兒說的話,孩兒還記得呢,要對小叔尊敬,這不,孩兒才想著叫上小叔。”
陸毅業(yè)眼珠子一轉,也接話道:“母親,既然小叔不愿意,那我們就先走了。”
“等會戲臺子要開場了,晚了就看不到了?!?/p>
沈亦瑤只是點頭,兩人就腳底抹油,溜得沒了蹤跡,她眼底閃過一抹冷笑。
陸鴻軒有些詫異地看著沈亦瑤。
以往大嫂對這三個繼子極為嚴格,這幾日,仿佛是在有意縱容他們。
“鴻軒,怎么不穿上次大嫂給你做的衣裳?可是不喜歡?”
沈亦瑤好奇地打量著眼前少年,他還穿著上次那件抽絲磨毛的白袍,洗得顏色都有些過素了。
陸鴻軒對視她溫柔的眼睛,不自覺地有些拘謹。
“沒有,我很喜歡。只是出去走走,不必穿那么好的衣服。”
他手心有些汗?jié)n,攥了攥手掌,方才壓下心頭的紛亂。
沈亦瑤心里一軟,柔聲道:“衣服做好就是讓人穿的,你若不穿,就失去了它的意義。”
“改天大嫂再給你做幾件,你替換著穿?!?/p>
陸鴻軒此生從未感受到有人對他如此好,眼神復雜地盯著眼前女子。
她明明只比自己年長四歲,卻總是這般照顧他。
其實她也是正值妙齡的少女。
蹉跎在這陸府守寡,當真是太不值得了。
“大嫂,你,你這么好,應該回到相府,再尋一個門當戶對對你好的男子,夫妻和合。”
他終究沒忍住將心底的話說出口。
沈亦瑤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前世,自己還是那一縷孤魂,流連在墳墓前,怨恨難消。
正是這少年過來,說了這一番話。
仿佛兩道聲音,隔著前世今生的縹緲云煙,重疊了。
他,還是那么細心,善良。
“怎、怎么了?大嫂,你莫哭,是我多言了?!?/p>
陸鴻軒看著女子眼里泛起淚光,心頭一緊,有些局促地說道。
看來大嫂對他那個大哥還是情根深種。
也就是陸鴻洲死的早,若是還活著,就憑他那朝三暮四的偽君子,定然會更為辜負大嫂。
沈亦瑤回過神來,不知不覺,眼里又有幾分濕意。
她輕輕擦拭眼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鴻軒,我知你是為我好的。我不怪你。”
“方才老二和老三找你,不過是為了你手中的銀兩,你切莫被他們的花言巧語蒙蔽了?!?/p>
陸鴻軒見她又恢復如初,心頭那股緊張卻散不去。
像大嫂這樣明媚從容的女子,到底心頭也埋藏著苦楚,將來,他說話需謹慎。
“大嫂我明白,定然不會叫他們哄了去?!?/p>
那兩個混小子還沒有哄騙他的本事。
大嫂這話,倒是將他當成孩童,私下教導叮囑了。
沈亦瑤笑了笑:“那就好。”
“大嫂,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告辭?!?/p>
陸鴻軒頷首示意,轉身離開。
沈亦瑤吐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什么,轉身對鶯鈴道:“毅武毅業(yè)想來也快將銀兩花光了,才會盯上鴻軒。鶯鈴,你替我跑一趟。”
“小姐,您要奴婢做什么?”鶯鈴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