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鈴一口氣將聽來的說了大概,差點沒喘上氣來。
“慢點說,不著急。”
沈亦瑤倒了杯水想遞給她,可腿扭傷不方便站起來。
陸鴻軒看到她的舉動,默默走過去,接過那茶,轉交給鶯鈴。
鶯鈴看著小姐和二少爺之間的默契,神色有些古怪。
她也沒多想,連忙灌了口水,順了順氣,才繼續道:“只是林家如今根本沒有銀兩可還,抓著文哥兒將他家媳婦打流產的事不放,想借此平了老爺拿出的那些債。”
“老爺自是不肯,讓官府大人一律公事公辦。”
“就算讓文哥兒坐牢,也絕不袒護!”
沈亦瑤聽著,心中還算滿意。
一切都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陸安平秉性正直,尤其是將事情鬧大后,更加不會徇私枉法,凡事按照規章制度走。
傷人便坐牢,欠債便還錢。
一碼歸一碼。
陸鴻軒聽著這些事眉心發緊,短短一日竟發生了這么多事,那陸毅文根本就是去作死。
他本以為她會擔憂緊張,再不濟也會很震驚。
畢竟她如今依舊是他們名義上的母親,記在她的名下教養。
可她卻神色平靜,就像是……早已料到?
鶯鈴繼續道:“林家父子倆眼看老爺如此堅決,到底是不敢硬碰硬,主動撤了對文哥兒的控訴,還認了這債務,想讓老爺通融通融。”
“又把夫人搬出來,興許是顧慮兩家姻親關系,老爺給林家半個月的時間,變賣家中一切,償還債務。否則,就會請官府處理,抄了林家。”
“至此,這場鬧劇才算結束。不過咱們陸家和林家這場糾紛,到底是傳了出去。”
“剛才老爺帶文哥兒回府后,拿出家法就打。”
“若非是夫人沖出來攔住,怕是文哥兒的命都沒了。”
她也是聽前院的姐妹說的,聽得都驚險萬分。
沈亦瑤挑了挑眉,“陸毅文被老爺關起來了?”
“是的小姐,文哥兒被老爺打昏過去,關進了柴房,命令所有人不許給他送藥,只一日兩餐水,任何人不得去看,讓他自生自滅。”
鶯鈴后怕地說道:“我聽他們說,幾十年來,從未見老爺如此動怒,對晚輩處罰如此重。”
沈亦瑤心中冷笑,那是自然,陸家與林家借債糾紛畢竟是家事,陸毅文卻莽撞地沖過去大鬧一場,甚至鬧出人命,進了官府。
陸安平生平最注重臉面,家事鬧得沸沸揚揚,無疑觸犯了他的逆鱗。
關于林家從陸家吸血取銀兩的事,他早在暗中收集證據,遲早會解決。
陸毅文這一鬧,更是把他的計劃全都打亂。
如此愚蠢的孫子,陸安平怎能不怒?
可他卻又怎能得知,陸毅文之所以敢這么鬧,都是因為她許了這白眼狼好處,自古財帛動人心,利益壯人膽。
不過,陸安平不會知道了。
因為陸毅文已然被打得半死,他無論再說任何話,都是狡辯,只會更加激怒他。
“那夫人呢?她娘家跟自己孫子鬧得撕破臉,總不能無動于衷吧?”沈亦瑤淡淡問道。
鶯鈴連忙道:“夫人見勸不住老爺關文哥兒進柴房,又哭又氣,堅決要回林家找她兄長林志山討個說法,為何打她的文哥兒。”
“老爺讓她站住,她還不肯,說死也要去。”
“結果老爺沒讓人攔她,當場寫了休書,扔在了她的臉上,夫人直接……呃,直接昏過去了。”
沈亦瑤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
心底閃過一抹快意。
陸毅文丟了半條命,陸安平對林芳柔也即將夫妻情盡,林家丟了最寶貴最期待的寶貝孫子,還要面臨陸家的追討,惶惶不安。
這場戲,還算精彩,不枉她謀劃一番。
不過,事情到這還沒有結束。
她會一步一步讓曾經辜負她陷害她毀掉她人生的仇人,生不如死,走向地獄。
“好了,今夜這事老爺既沒有知會我們,我們便也當不知道。”
她緩緩說道,又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陸鴻軒。
這少年不知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鴻軒?”她輕喊了一聲。
陸鴻軒這才回過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嫂,我先回去了。”
沈亦瑤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莫名,他難不成察覺到了什么?壓下心底異樣,她微笑點頭:
“好,你去吧。”
直到陸鴻軒離開,她才收斂笑容,思忖著剛才的事,心里暗道:自己方才沒有留出什么破綻吧?
想了半天,又無奈打住。
算了,那少年橫豎不會害她便是了。
夜里,沈亦瑤寬衣躺在床上,明明有了困意,可腦海里卻不斷回想起今日遇襲的畫面。
她生死一線間,少年從天而降,護在她身前。
為了救她,他與黑衣人殊死搏斗,險些被殺,卻在自己激怒黑衣人差點死去時,一劍刺死對方。
意識迷離間,少年緊緊抱著她。
他那緊張到快速跳動的心聲,急促喘著的粗氣,還有那略有些稚嫩亦清雋俊逸的臉龐上難掩的擔憂。
“沈!亦!瑤!”
“你要珍惜你的命,不能如此輕視!”
少年盛怒強勢的聲音,依稀縈繞在耳畔。
她不覺得冒犯,反倒心里化成了一片柔軟,這世上除了父母兄長,竟然也有這么個在意她的小少年。
重活一世,倒是意外收獲。
一夜好夢。
翌日早,府中上下一片凝重。
昨夜的事人人皆知,可誰也不敢多嘴,戰戰兢兢做著分內的事,半句閑話也沒有。
夫人險些被休關在房中禁閉;
老爺跟夫人娘家林家對簿公堂;
文小少爺被夫人娘家父兄毆打,差點惹上人命官司,又險遭老爺杖斃,奄奄一息茍活于柴房;
外頭流言越傳越厲害,陸家名譽盡失,成了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就連陸毅武陸毅業,也消停下來,不敢惹事。
全府上下,也就沈亦瑤不受影響,在院里悠閑地躺在椅子上看話本。
除了她,便是二少爺陸鴻軒了。
不過很多人,并不把他歸在陸府以內,他更像是個早就游離在陸府外的閑人。
“少夫人,少夫人……”
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跑進院里來,臉色焦急道:“您快幫幫文小少爺吧?他,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