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劉如意刻苦學藝,目的就是想刺殺呂后!無奈皇宮戒備森嚴,自己武功再高,刺殺太后也絕非易事。如意在如皋建了三間草房,這天正坐在家中發呆,苦思如何為母報仇。過去的師兄智能來訪,他早就知道師弟本是皇子,也聽說過太后殘害戚夫人的故事,心里十分同情他們。見如意愁眉不展唉聲嘆氣,智能忙問他有何打算。如意說呂太后現在正在誅殺劉氏子孫,為了報仇更為了保護大哥劉肥,他決定親自去齊國一趟,說服大哥討伐呂氏!
智能一聽連呼不可!他說:“兄弟此去,吉兇難卜。況劉肥與你兄弟,與惠帝亦是兄弟!他若不肯起事也罷;如果將賢弟拿下,押往朝庭,豈不是弄巧成拙?賢弟被殺事小,戚夫人之仇如何能報?”
如意聽他說得有理,忍不住雙眉緊蹙,計無所出。
智能見他憂傷,忍不住拍案而起!他慷慨激昂地說:師弟如果信得過我,不妨給齊王寫封書信,我去送給他!齊王聽從最好,若不聽從,任他處置便是!我斷不會說出你的所在!
如意一聽感動不已,他疾忙修書一封,書略曰:
呂后**,誅殺功臣,殘害諸王,人不忍言!皇兄身為父皇長子,任其跋扈,豈不聞唇亡齒寒之言哉?如意今隱身江湖,苦練武功,欲誅殺呂氏一族,助兄上位!兄若有心,當登高一呼,必群起響應。如有驅使,即當奉命。
如意將寫好的書信交與智能,并向他作了兩個長揖,智能連忙退避。次日,如意為智能整頓行裝,送出境外,復吩咐道:“此行關系重大,須格外鄭重!”智能答應,別了如意,徑望齊國而去。
晝行夜宿,奔到山東,問明齊王府所在,即去求見。門上兵役,把他攔住,智能道:“我有機密事來報齊王,敢煩通報。”兵弁領他進去,齊王一見書信,不由大驚失色,急忙喝令左右將他拿下。左右不知何故,只遵了齊王命令,把智能兩手反綁。智能倒也不甚驚懼。齊王出廳親自審問,兩旁兵弁差役,齊聲呼喝,令他跪下。齊王道:“你這混帳東西,敢到本王處獻書,勸本王反叛,正是不法已極!我看你一個和尚,哪有這般大膽?劉如意已死,路人皆知。你究竟被何人所愚,冒名頂替,叫你投遞逆書?你須從實招來,免受刑罰!”智能微笑道:“王爺系高祖長子,獨不聞戚夫人及諸王故事乎?諸王陸續被害,齊王爺豈能獨活?還請亟早變計,上承祖德,下正民望,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劉肥大喝道:“休得胡說!太后深恩厚澤,浹髓淪肌,哪個不心悅誠服?獨你這個逆賊,敢來妄言。如今別話不必多說,但須供出何人指使,何處巢穴,我便放你!”智能道:“諸王被殺,姬妾被害,這是人人曉得的故事,王爺視作深恩厚澤,真正奇聞!我雖然是個和尚,頗明大義,堯舜禪位,賢者為王,乃是孔圣先師的遺訓,如要問我何人指使,便是孔夫子,何處巢穴,便是山東曲阜地方,所供是實。”齊王道:“你不受刑,安肯實供?”喝左右用刑。早走上三四個兵役,把智能撳翻,取過刑杖,連撻臀上,一五一十的報了無數,連臀血都澆了出來。只連叫孔夫子,孔老先生,終沒有一句實供。劉肥復命左右加上夾棍,這一夾,比刑杖厲害得多,真是痛心徹肺,莫可言狀。大聲道:“招了,招了。”兵役把夾棍放寬,道:“不是孔夫子指使,乃是前趙王劉如意指使的。”劉肥問如意在哪,智能卻又不說!劉肥連拍驚堂木,喝聲快夾。兵役復將夾棍收緊。智能哼了一聲,暈絕地上。兵役忙把冷水噴醒,喝問實供不實供?智能道:“寫書的是趙王,指使的亦是趙王,你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哼、哼、哼!我智能有死而已,趙王在哪死也不會講的!齊王暗想道:“我越用刑,他越倔強,這個蠢漢,不是刑罰可以逼供的。”當命退堂,令將智能拘入密室。
過了兩夕,忽有一個如皋口音,走入囚室內,問守卒道:“哪個是智能大師?”守卒便替他指引,與其照面,毫不認識。那人開口道:“大師久違了!”智能驚異起來。那人道:“小弟與大師乃是同鄉,只在定慧寺見過一次,所以不大相識。”問他姓名。那人道:“此處非講話之所。惟聞大師創傷,特延傷科前來醫治,待大師傷愈,再好細談。”說畢,便引進醫生,替他診治,外敷內補,日漸痊可。那人復日夕問候。智能感他厚誼,一面道謝,一面問他來歷。那人自說現充王府幕賓,越加驚疑。那人并說延醫診治,亦是奉王爺差遣。智能道:“王爺與我為仇,何故又醫我創傷?”那人起身四瞧,見左右無人,便與附耳道:“前日王爺退堂,召我入內,私對我說道:‘你們如皋人,頗是好漢。’我當時還道王爺不懷好意,疑我與大師同鄉,特來窺探,我便答道:‘這種人心懷不軌,有什么好處?’王爺恰正色道:‘他的言語,倒是正合吾意!劉盈暗弱,呂氏專權,劉氏天下,幾落于呂氏之手!不過他未免冒失,哪里有堂堂皇皇,來投密書的?我只得把他刑訊,瞞住別人耳目,方好與他密議。’隨央我延醫診治。我雖答應下來,心里終不相信,所以次日未來此處。不意到了夜間,王爺復私問延醫消息,并詢及大師傷痕輕重如何?我又答道:‘此事請王爺三思,他日倘傳將出去,恐怕未便;況當今呂氏密探甚多,總宜謹慎為是。’王爺悵然道:‘我道你與他同鄉,不論對錯,也須顧點鄉誼,你卻如此膽小。’隨又取出大師所投的密書,與我瞧閱,說著:‘書中語語金玉,不可輕視。’我把書信閱畢,繳還王爺,隨答道:‘據書中意思,無非請王爺發難,恐怕未易成功。’這一句話,惱了王爺性子,頓時怒容滿面道:‘我與你數年交情,也應知我一二,為什么左推右阻?’我又答道:‘據王爺意見,究屬如何?’王爺道:‘我是屢想發難,只可惜無人幫助,獨木不成林,所以隱忍未發。若得如意相助,不患不成。你且將智能醫好,待我前去謝罪。’又叫我嚴守秘密。我見王爺誠意,且與大師同鄉,所以前來問候。”聽他一派鬼話,似信非信,便道:“王爺如果有此心,我雖死亦還值得。但恐王爺口是心非。”那人便接口道:“現今皇上、太后也很疑忌王爺,或者王爺確有隱衷,也未可知。”故作騰挪之筆,可謂善餂。說畢辭去。
隔了一宿,那人竟與劉肥同至密室。劉肥謙恭得了不得,聲聲說是恕罪;又袖出人參二支,給他調養,并說道:“本擬設席壓驚,只恐耳目太多,不便張皇,還請大師原諒!”敘了許久,作別而去。嗣后或是那人自來,或是王爺同至,披肝露膽,竭盡真誠。被他籠住,不知不覺的把劉如意真實故事,流露出來。齊王肥當即飛奏惠帝,同時將劉如意書信一并呈上。惠帝一見劉如意手跡,又驚又喜。驚的是如意鼓動大哥謀反,罪實非輕;喜的是愛弟到底未死!惠帝仁慈,不肯加害如意。于是瞞過太后,回復齊王親見劉如意已死,書信必是外人假冒。現只需將智能斬首,其余不問!否則劉如意未死之謠言傳開,以訛傳訛,外人假冒造反,危害更甚!齊王接旨,立將智能和尚斬首,對外絕口不提劉如意寫信勸他謀反之事。可憐智能和尚一腔忠義,慘遭酷刑,到頭來還是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