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3年9月3日,巴黎的天空泛著珍珠般的灰色光澤。奧斯皮斯·德·約克酒店的簽約廳內(nèi),燭火在水晶吊燈上搖曳,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那些逝去的歲月都不愿離去。
十三洲站在鏡前,手指輕輕撫過禮服上精致的銀線刺繡。這件深藍色的禮服是法蘭西特意為他準備的,不再是殖民地使臣的裝束,而是一個新生國家代表的正式禮服。鏡中的他,面容還帶著幾分少年的清瘦,但眼神已經(jīng)沉淀下八年戰(zhàn)爭的重量。
"準備好了嗎?"法蘭西推門而入,她今日穿著莊重的深藍色禮服,胸前別著那枚鳶尾花徽章,"世界正在等待你的登場。"
十三洲深吸一口氣,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領。當他步入簽約廳時,燭光仿佛都為之一顫。
英吉利早已就座,他翡翠色的眼眸在看見十三洲時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隨即恢復成一潭深水。桌上鋪著的羊皮紙條約,每一行字都像是用鮮血書寫的詩篇。
簽約儀式在肅穆中進行。當十三洲提起羽筆時,他的手異常平穩(wěn)。墨水在紙上暈開的那一刻,他仿佛聽見窗外傳來遙遠的鐘聲。是費城的自由鐘正在敲響,聲音跨越大西洋,在這巴黎的廳堂中回蕩。
英吉利簽署時筆尖微顫,一滴墨漬落在簽名旁,像永遠擦不干的淚痕。那一刻,十三洲的心莫名地揪緊,勝利的喜悅中摻雜著說不清的悵惘。
儀式結(jié)束后,英吉利在走廊攔住了十三洲。"恭喜,"他的聲音干澀得像秋日的落葉,"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十三洲凝視著這個曾經(jīng)主宰他命運的男人:"我想要的從來不是分離,而是平等的地位。"
英吉利的嘴角揚起苦澀的弧度:"平等?你用八年的鮮血換來的,不過是在這張紙上被承認毀滅我的帝國。"
"不,"十三洲輕聲說,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換來的是我的孩子們不必再向任何人下跪的未來。"
回程的航船上,十三洲站在甲板上,望著逐漸遠去的歐洲海岸線。法蘭西來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杯紅酒:"在懷念什么?"
"懷念那個曾經(jīng)相信愛能超越一切的天真少年。"十三洲接過酒杯,卻沒有飲用。
法蘭西輕笑:"那個少年沒有消失,他只是長大了。就像這只酒杯……"她指尖輕彈杯壁,"易碎,卻盛得下最烈的酒。"
當紐約港的自由女神像映入眼簾時,十三洲屏住了呼吸。岸上擠滿了歡呼的人群,彩帶在天空中飛舞,歌聲響徹云霄。孩子們揮舞著小旗子,女人們拋灑著鮮花,男人們摘下帽子高聲歡呼。
在這片歡騰的海洋中,十三洲的目光卻停留在那些特殊的身影上:失去肢體的老兵被人群推擠著,卻依然努力挺直脊梁;寡婦抱著孩子,一邊微笑一邊擦拭眼角的淚痕;白發(fā)蒼蒼的母親舉著兒子的畫像,在歡呼聲中默默祈禱。
勝利的代價,如此清晰地寫在每個人的臉上,卻又被希望的光芒溫柔包裹。
就職典禮上,華盛頓握住他的手,眼中閃爍著自豪的淚光:"這是我們共同締造的國家,現(xiàn)在需要你繼續(xù)守護。"
十三洲望向臺下無數(shù)期待的面孔,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自由不是終點,而是更艱難旅程的開始。喜悅?cè)缑谰疲渲袚诫s的血淚卻讓這份甜美更加深刻。
當晚的慶典上,焰火綻放在紐約港的夜空。十三洲悄悄離開喧鬧的宴會,獨自來到聯(lián)邦廳。月光透過新安裝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從懷中取出那枚鳶尾花徽章,將其放在空蕩蕩的主席臺上。銀色的徽章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上面的誓言"以痛覺為證,此生不離"已經(jīng)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如今,痛楚終成過去,誓言化作現(xiàn)實。
"以自由為證,"他輕聲立誓,聲音在空曠的廳堂中回蕩,"此生不負!"
窗外,新生的星條旗在夜風中飄揚,旗上的星星仿佛無數(shù)雙眼睛,注視著這個歷經(jīng)苦難誕生的國家,注視著它漫長而曲折的前路。遠處的慶典仍在繼續(xù),歡聲笑語隨風傳來,與這里的寧靜形成奇妙的和諧。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聯(lián)邦廳時,十三洲仍然佇立在國旗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仿佛與這片土地永遠相連。
戰(zhàn)爭的硝煙已經(jīng)散盡,但建設的硝煙剛剛升起。十三洲知道,真正的挑戰(zhàn)現(xiàn)在才開始。如何將十三個獨立的州凝聚成一個國家,如何讓自由的理念在廢墟上生根發(fā)芽。
但此刻,讓喜悅再多停留一會兒吧。讓母親們再多擁抱一會兒她們平安歸來的兒子,讓戀人們再多享受一刻安寧的相聚,讓孩子們再多記住這一天燦爛的笑容。
自由的味道,原來是這樣的:像初釀的葡萄酒,甜美中帶著澀意,卻讓人甘之如飴。
十三洲走出聯(lián)邦廳,迎向初升的朝陽。新的一天已經(jīng)開始,美利堅合眾國的故事,才剛剛寫下第一個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