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靈顯形,面容扭曲模糊,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痛苦,發出無聲的嘶嚎,周身殘余的怨氣翻滾,似乎還想做最后的反撲。
程云三人見狀,立刻催動劍陣,準備給予其致命一擊。
“且慢!”古岳卻突然出聲制止。他散去劍訣,三柄長劍飛回身后懸浮,目光落在那充滿痛苦的女子虛影上,閃過一絲復雜之色。他想起了柳依依的話,這名為小翠的女子,生前亦是可憐之人。
他上前一步,雙手緩緩結出一個安神印訣,《靈明心經》平和醇正的靈力如同暖流般在他周身流淌。他閉上雙眼,低沉而清晰的誦念聲響起,每一個字都蘊含著精純的靈力和安撫人心的力量: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誅刀殺,跳水懸繩…”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冤家債主,討命兒郎…”
“跪吾臺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這正是道家往生神咒。
聲音不高,卻如同春風化雨,柔和而堅定地籠罩向那怨靈。金色的微光隨著咒文從古岳身上散發出來,溫暖而圣潔。
怨靈起初劇烈掙扎,發出抗拒的尖嘯,怨氣試圖污染那金光。但在那持續不斷、蘊含著大道慈悲之意的往生咒文和精純靈力的沖刷下,她周身的怨氣開始如同冰雪般消融,扭曲的面容逐漸變得平和,眼中的怨毒也慢慢被一種茫然和深藏的悲傷所取代。
程云、林風、柳依依三人被這景象震撼,默默收起長劍,護持在周圍,心中對古岳的評價又高了一層。超度遠比誅滅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更強的靈力掌控。
終于,當最后一絲怨氣散去,那女子的身影變得透明而潔凈,她停止了哭泣,虛幻的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了一絲解脫。她朝著古岳的方向,盈盈一拜,嘴唇微動,一道微弱的、充滿感激的意念傳入古岳腦海:“多謝…公子…解脫之恩…井底…淤泥下…謝…”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徹底化作點點柔和的光粒,如同螢火蟲般緩緩上升,最終消散在夜空之中。縈繞在陳府后園多年的陰寒怨氣也隨之蕩然無存,空氣變得清新起來。
井中怨靈,終得往生。
怨靈往生,園中陰寒之氣盡去,只余下皎潔月光與一片寧靜。陳員外在外圍感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氣息消失,這才敢戰戰兢兢地前來道謝,并奉上酬勞。
程云收下靈石與那株頗為珍貴的蘊神草,按照約定欲分予古岳,古岳卻只取了那株蘊神草,靈石堅辭不受。
“岳道友,這…”程云有些過意不去。
古岳擺手道:“此行我本就為增長見聞,且蘊神草于我溫養神識大有裨益,已足矣。靈石便由三位道友分了吧。”
程云三人見狀,對古岳的為人更是敬佩。
事情雖了,但古岳心中卻還惦記著那怨靈小翠最后傳來的微弱意念——“井底…淤泥下…謝…”。他走到井邊,對程云道:“程道友,怨靈雖散,但此井陰氣浸染多年,恐生變異。我欲下去查探一番,徹底清除后患,可否?”
程云自然無異議,甚至覺得古岳做事極為穩妥周到。
古岳讓阿磐守在井口,自己則施展御風術,緩緩降入井中。井水冰寒刺骨,但對于修仙者而言不算什么。他潛至井底,淤泥深厚。神識仔細掃過,很快便在邊緣一處發現了一具被淤泥和水草幾乎完全包裹的人類骸骨。
骸骨呈蜷縮狀,指骨緊緊摳入井壁石縫,似乎死前經歷了極大的痛苦或掙扎。年代遠比小翠久遠。古岳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將骸骨移開,在其身下的淤泥中,摸到了一個以特殊油布包裹、又以石蠟密封的長條狀木盒。油布上銘刻著早已黯淡無光的復雜禁制紋路,但依舊能感受到其不凡。
他將木盒帶回地面。
“岳道友,可有何發現?”程云三人好奇地圍了上來。他們并未感知到特別強烈的靈力波動,那木盒的禁制似乎還有極好的隱匿效果。
古岳心中警兆微生,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一具年代久遠的骸骨,以及一個密封的盒子,或許是前人之物。”他邊說邊看似費力地撕開油布,抹去石蠟——這個過程他悄然用靈力試探并瓦解了盒子上最后一點殘余禁制。
盒蓋打開,一股極淡的、陰冷奇異的靈力波動一閃即逝。里面鋪著一層早已失效的干燥香料,中間靜靜地躺著一卷薄如蟬翼、觸手冰涼、仿佛由月光和迷霧織成的輕紗。其散發的靈力波動晦澀難明,卻讓程云等人隱隱感到一絲心悸。
“這是…”程云眉頭微皺,努力辨認,“好生奇特的法器…這波動…似乎與幻術有關,但品階難以判斷,恐怕至少是二階,甚至可能是…三階的幻象類法器?!”他的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三階法器,對于補靈期修士而言可謂是珍貴無比。
林風和柳依依也倒吸一口涼氣,目光瞬間被那輕紗吸引。
古岳的心臟也是猛地一跳!三階極品幻象法器?而且他似乎一眼便認出這應該是手札里記錄可以幻化容貌的幻容紗,玄牝境以下很難識破此法寶。這遠超他的預期!此物一旦暴露,足以引起化靈境甚至更高境界修士的貪念!他瞬間做出了決定。
就在程云話音剛落的瞬間,古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上了盒蓋,同時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與遺憾:“三階法器?可惜…似乎年代太過久遠,靈力幾乎流失殆盡,禁制也完全崩毀了,看樣子已是一件廢品了。”他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隨手將木盒收入了懷中的儲物袋,動作自然無比。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還補充道:“而且陰氣侵蝕得太厲害,恐怕原主也非正道人士。罷了,暫且收起,日后看看能否找到修復之法,或者分解出些材料。”
程云三人聞言,臉上的震驚和羨慕頓時化為了惋惜。是啊,井底陰寒環境浸泡多年,再好的法器也經不起歲月和陰氣的雙重侵蝕,靈力散盡變成廢品也是常有的事。一件無法使用的三階法器,價值就大打折扣了。他們并未懷疑古岳的話,畢竟那波動一閃即逝,且古岳表現得毫無破綻。
“可惜了,”程云搖搖頭,“若是完好無損的三階幻象法器,價值恐怕難以估量。岳道友也不必過于失望,或許日后有機緣能修復一二。”
古岳點頭,順勢轉移了話題:“但愿吧。此地事已了,我們是否該向陳員外交代一聲,然后返回青玉鎮?”
三人笑道:“自然可以。”
成功地將幻容紗的存在隱瞞過去,古岳心中暗暗松了口氣,但警惕性也提到了最高。懷璧其罪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而井底那具無名修士的骸骨,或許是引發怨靈的真正源頭,也被他順手安葬,算是了結一段因果。至于那修士的真正身份和幻容紗的具體來歷,對于古岳而言自是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