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石口驛向西又行進了十余日,環境越發酷烈。黃沙漫天,烈日灼心,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金黃。終于,前方地平線上出現了一片令人振奮的綠意——一片規模不小的綠洲。
綠洲環繞著一彎清澈的月牙形湖泊展開,樹木蔥郁,水草豐美,與周圍無垠的死寂沙漠形成了鮮明對比。湖畔聚集著一個頗具規模的集鎮,房屋多以夯土和石塊壘成,風格粗獷,名為“月牙集”。這里是通往黑炎山脈方向最后一個重要的補給點,商隊、旅人往來不絕,比石口驛繁華許多,但也因此更加魚龍混雜,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躁動而危險的氣息。
進入集鎮前,古岳為免過于引人注目,心念一動,還是將阿磐收入了微瑕洞天之中,囑咐它好生休息。獨自一人進入集鎮,但他依舊因其風塵仆仆卻難掩沉穩氣度,引來了不少或好奇或警惕的目光。他先是尋了處客棧安頓,然后便如同每一個初來乍到的旅人般,在喧鬧的集市上采購清水、肉干,并看似隨意地向各路商人、伙計打聽著關于西方黑炎山脈更詳細的消息。
然而,收獲甚微。大多數人對黑炎山脈諱莫如深,往往聞言色變,只反復強調那里的詭異和危險,流沙、毒蟲、酷熱、以及某些“吃人的影子”的傳說,卻無人能說出具體所以然。連續兩日,古岳幾乎一無所獲。
第三日傍晚,古岳正在一間簡陋茶館的角落獨自喝茶,聽著周圍嘈雜的議論聲,希望能捕捉到一絲有用的信息。突然,街上一陣騷動,伴隨著女子的驚呼和男人粗暴的呵罵聲。
“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一個年輕女子驚恐的哭喊聲格外刺耳。
“哼!欠了奎爺的債,還不上錢,拿你抵債是天經地義!再嚷嚷小心老子抽花你的臉!帶走!”一個聲音囂張地吼道。
古岳皺眉望去,只見幾個穿著統一土黃色短褂、膀大腰圓、滿臉兇悍的漢子,正粗暴地拖拽著一個衣衫樸素、面容憔悴的少女。周圍的人群紛紛避讓,臉上大多帶著畏懼和隱忍的憤怒,卻無人敢上前阻攔。
“是沙鼬幫的人…”
“唉,是老蘇家的閨女…可憐啊…”
“奎大發那殺才,放印子錢逼死人,真是造孽!”
低聲的議論傳入古岳耳中,讓他明白了大致情況。這沙鼬幫,顯然是這月牙集欺行霸市的地頭蛇。
他本不欲多管閑事,以免節外生枝,暴露行跡。但看著那少女絕望的眼神和周圍人敢怒不敢言的麻木模樣,他心中那股因伏虎村慘狀而郁結的不平之氣再次升騰而起。
就在那幾個惡奴拖著少女經過酒肆門口時,古岳放下酒杯,緩緩站起身,如同鐵塔般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站住。”他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
為首的惡奴一愣,見古岳孤身一人,雖然帶著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衣著普通,不像有來頭的樣子,頓時獰笑道:“哪來的不開眼的東西?敢擋沙鼬幫辦事?滾開!”說著,伸手便惡狠狠地推向古岳胸膛。
古岳身形紋絲不動,那惡奴只覺自己仿佛推在了一堵澆筑于地下的鐵墻上,反震之力讓他手腕劇痛,不由“哎喲”一聲。
“咦?還是個練家子?”惡奴臉色一變,后退一步,“唰”地抽出腰間的彎刀,厲聲道,“兄弟們,給我剁了他!”
幾個惡奴立刻放開少女,揮舞著彎刀撲了上來。周圍人群發出一陣驚呼,紛紛退得更遠,生怕被波及。
古岳眼中寒光一閃,甚至沒有動用靈力,只是身形微動,步伐如鬼魅般在幾人中間一掠而過,手指或彈或點,精準迅疾地擊打在他們的手腕、肘關節處。
只聽“咔嚓”幾聲脆響夾雜著凄厲慘嚎,那幾個惡奴手中的彎刀紛紛嗆啷落地,一個個捂著手腕或扭曲的胳膊倒地痛呼翻滾,瞬間失去了戰斗力。
為首那惡奴驚呆了,臉色煞白,這才意識到遇到了根本無法力敵的硬茬子,色厲內荏地喊道:“你…你等著!奎爺不會放過你的!”說完連滾帶爬地就想跑。
古岳豈容他再去報信惹來更多麻煩?腳尖在地上一挑,一柄落地的彎刀飛起,被他輕巧抓在手中,隨手一擲!
“嗖——噗!”
彎刀化作一道冰冷寒光,精準無比地掠過那惡奴的耳邊,削掉了他半只耳朵,帶出一溜血花,然后“奪”的一聲深深釘入其前方的土墻之中,刀柄劇烈震顫,發出嗡嗡鳴響。
惡奴嚇得亡魂皆冒,慘叫著捂住血流如注的耳朵癱軟在地,渾身篩糠般抖動,再不敢動彈分毫。
古岳走到那嚇呆了的少女面前,聲音放緩了些:“沒事了,回家去吧。”
少女這才回過神,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多謝恩公!多謝恩公救命之恩!可是…可是我爹他…”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通過少女斷斷續續的講述和周圍人憤懣的補充,古岳得知:少女姓蘇,父親蘇老漢是集上的老住戶,前些日子病重,無奈之下只得向沙鼬幫幫主奎大發借了印子錢治病,結果利滾利根本還不起。奎大發早就垂涎蘇家女兒,今日便趁機強行抓人抵債。蘇老漢氣急攻心,如今恐怕已是奄奄一息。
“帶我去你家看看。”古岳沉聲道。他隱隱覺得,這或許是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