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何慧中總算熬過了孕吐的折磨。等到孕吐反應徹底消失,年關也近了。
她懷孕已滿三個月,去醫院做了全套檢查,各項指標都好得不能再好。
林耀得了信,立刻開著車,興沖沖地去接何慧中和丈母娘秦蘭回老家過年。
車后座,秦蘭就像個雷達,時刻監控著前排的動靜。
林耀想幫何慧中調整一下安全帶,手剛伸過去,后座就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
他只好訕訕地收回手。
兩人只能趁著秦蘭看窗外風景的間隙,用后視鏡交換幾個眼神。林耀的手在檔桿上動了動,悄悄碰了碰何慧中放在腿上的手背。
只一下,何慧中的臉頰就熱了起來,心跳得厲害。
就在這時,秦蘭的目光又掃了過來,像兩道冷電,狠狠地剜了兩人一眼。
“慧中,你跟我回家。林耀,你回你自己家去。”
除夕夜,兩家人熱熱鬧鬧地吃完團圓飯,秦蘭就直接要帶女兒回家。
何慧中懵了:“媽,今晚不是要守歲嗎?”
“那么多人守歲呢,差你一個大肚婆?”秦蘭瞪著眼,不容置喙,“早點回去睡覺!養好精神比什么都重要!好不容易懷上,不能出一點差錯!”
于是,全家老小眼睜睜看著一出搞笑劇上演。
何慧中被她媽強行押回了隔壁的娘家。
兩家就隔著一道墻,愣是給小夫妻整出了個咫尺天涯。
林耀站在院子里,望著隔壁亮燈的窗戶,一臉的生無可戀。
帶著李磊和兒子小元宵回來過年的顧盼,看到弟弟這副幽怨的模樣,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林耀,我早就跟你說了吧,為了寶寶頭三個月的安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你都得清心寡欲,當個光榮的和尚了!”
林耀正想反駁幾句,林奶奶端著一盤水果走出來,冷不丁地開了口。
“出嫁的閨女回娘家過夜,不能和女婿睡一個屋。沖了娘家的運道,不吉利。”
老太太的話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
顧盼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李磊,你晚上去林耀那屋,他書房不是還有張床嗎?你們倆湊合一晚。”
顧盼傻眼了,求救似的看向自己親媽顧蘭香:“媽,真有這說法?”
顧蘭香愛莫能助地攤了攤手:“你奶奶說的沒錯,老家的規矩就是這樣。”
這下,輪到林耀樂了。
他看著瞬間蔫下去的顧盼,心里的那點郁悶一掃而空,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
夜晚,書房里。
姊舅兩個大男人,各自躺在臨時鋪好的床上,對著天花板嘆氣。
“姐夫,”林耀翻了個身,忍不住問,“當初我姐懷小元宵的時候,你們也這樣?”
李磊望著窗外的月光,神情有些悠遠:“那時候你姐比你丈母娘還緊張。她說,書上是講過了三個月危險期就相對安全了,但畢竟存在風險。任何一點可能影響到孩子的事情,她都不敢試。”
他頓了頓,補充道:“所以,我們一直分房睡到小元宵辦完百日宴。”
林耀徹底沒了脾氣。
他想起顧盼之前那句“當個光榮的和尚”,現在看來,自己這和尚,恐怕得當到明年夏天去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為了即將到來的孩子,忍吧!
正當他心里百感交集的時候,李磊忽然問了一句:“對了,你丈母娘沒跟你說,孕婦不能拿剪刀,不能釘釘子,不能參加紅白喜事吧?”
林耀心里咯噔一下:“啊?還有這些?”
李磊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這只是開始,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林耀腦子里“嗡”的一聲,猛地想起一件事。
“怪不得!”他一拍大腿,“我姐當初懷孕,自己就是做服裝設計的,還特地畫了孕婦裝的圖紙,結果沒自己動手,愣是拿去裁縫店做的!”
那時候他還納悶,自己做不是更有心意嗎?現在全明白了。
李磊呼出一口氣,像是把多年的經驗都吐了出來:“這些老規矩,你說它沒用吧,可萬一呢?事關孩子,誰敢賭。真要有點什么事,別說老人家念叨,你自己心里那道坎就過不去,一輩子都得后悔。”
他側過頭,看著林耀:“所以啊,你就當丈母娘是你家寶寶的金牌保鏢,二十四小時貼身護衛,雖然管得寬,但絕對忠心。”
一番話說得林耀心里那點憋屈煙消云散。
之前他還覺得丈母娘是小題大做,現在一想,秦蘭那張嚴肅的臉,不就是擋在媳婦和未出世的孩子面前的一面盾牌嗎?
這委屈,受得值。
年初二,按習俗是出嫁女兒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秦蘭和老何就出了門,臨走前還特意警告林耀,不準他踏進何家大門半步。
林耀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可前腳等丈母娘的車一開走,他后腳就跟做賊似的,溜進了隔壁院子。
何慧中正坐在沙發上曬太陽,看他那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媽知道了,又得念叨你。”
“她不在,我就是天王老子。”林耀湊過去,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捂著,“讓我看看,我們的寶寶乖不乖。”
兩人正膩歪著,大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林耀嚇得一個激靈,手閃電般縮了回去。
只見秦蘭和老何黑著臉走了進來,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秦蘭進屋就把包往沙發上一甩,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媽,爸?你們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何慧中察覺到不對勁,“不是說要在那邊吃午飯嗎?”
秦蘭嘴唇動了動,沒出聲,扭頭坐到一邊生悶氣。
還是老何嘆了口氣,開了口:“別提了,飯沒吃上一口,讓你媽受了一肚子氣。”
“誰惹我媽了?”何慧中急了。
老何看了一眼老婆,壓著火氣說:“還能有誰,你那個三姨。”
秦蘭再也忍不住,聲音都發著抖:“她當著一屋子親戚的面,指桑罵槐,說我把懷孕的閨女當成寶,連外婆家都不讓拜年了!還說……還說我再怎么盡心伺候,生的也是姓林的孩子,我這輩子就是個瞎忙活的命!”
這話太毒了。
罵她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后面那句,幾乎是指著鼻子罵她老何家絕戶!
何慧中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眼前都有些發黑。她自己也是女人,她三姨家里也只有女兒,怎么能說出這么刻薄寡恩的話!
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微微收緊,肚子里的小家伙仿佛也感受到了母親的怒火,輕輕動了一下。
這一下,瞬間讓何慧中冷靜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胸中翻騰的情緒慢慢沉淀,化作一個異常清晰的念頭。
她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林耀,目光里沒有半分玩笑,只有不容置疑的認真。
“林耀。”
“嗯?”林耀正想著怎么安慰丈母娘,冷不丁被她這么一叫,心里咯噔一下。
“我們商量個事。”何慧中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這個孩子,跟我姓何,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