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春節,對于鎮上林家、顧家、何家而言,是真正的喜上加喜。
年初四,鎮上最大的酒店宴會廳里人聲鼎沸,三家合辦,加上李磊,一場婚禮辦得風風光光。林繼宗和顧忠賢和老何三位大家長,此刻正滿面紅光地在主桌上推杯換盞。
“老何啊,我可得謝謝你,養了這么好的閨女,今天成了我們林家的媳婦!”林繼宗端著酒杯,聲音洪亮。
老何夫婦一個西裝筆挺,一個穿著紫紅大衣,喜氣洋洋:“兩個孩子從小青梅竹馬,今天總算有情人終成眷屬,真是天大的喜事呀!我家慧中嫁到你家,我們放心!”為了辦喜事,
林繼宗把二樓顧盼的舊房間和三樓林耀的新房都貼滿喜字,掛上彩燈,滿床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準備得妥妥當當。
顧忠賢那邊也不甘示弱,把顧盼的房間重新豪裝了一遍。結果顧盼誰也不想得罪,干脆在鎮上賓館包了房,從酒店出門,一碗水端平。此刻,她看著兩位父親孩子氣的斗嘴,忍不住側頭對弟弟林耀輕聲說:“你看,幸虧是在酒店,不然今天還不知道該怎么站位呢。”林耀看著姐姐,眼底全是笑意:“你可是我們兩家的寶,地位可比我高多了!”
另一桌,年輕人湊在一起更是熱鬧非凡。
趙長平懷里的女兒甜甜,一身大紅中式錦襖,頭上兩個小揪揪用紅繩扎著,黑漆漆的眼睛好奇地盯著對面的小男孩。那是**和林婉的兒子,小程駿,穿著一身寶藍色的唐裝,安安靜靜地坐在爸爸腿上。
甜甜突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嘴里“呀呀”地叫著,目標直指小程駿胸口上繡著的金色鯉魚。
林婉見了,忍不住笑起來:“哎喲,我們家小程駿被漂亮妹妹看上啦。”她轉向卓雅,“你家寶寶真精神,多大了?”
卓雅一邊輕輕抓住女兒亂動的小手,說:我家寶寶屬馬的,二月初二的生日。”
這話一出,林婉和**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眼神里全是驚訝。**先開了口,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敢相信:“不會這么巧吧?我們家這個,也是二月初二午時的小馬駒,所以他爺爺給取名叫程駿,駿馬的駿。”
桌上瞬間安靜了一瞬,接著卓雅也瞪大了眼睛:“真的呀!兩個孩子居然一天的!我家是晚上亥時的,比你家寶寶小半天!”
這下,桌上所有人都樂了。趙長平一拍大腿,聲音洪亮地對**說:“老程,這可不是一般的緣分!我看干脆咱倆今天就把這娃娃親給定下,二十年后讓他倆也在這辦,咱們當親家還能省一筆場地費!”
**抱著兒子顛了顛,玩笑道:“那我可占大便宜了,就怕我這傻小子以后配不上人家這么機靈的小閨女。”
小程駿仿佛聽懂了似的,對著甜甜咧開嘴,笑了一下。甜甜則毫不客氣地抓住了他伸過來的小指頭。
“快快,留個電話號碼,加個QQ!”卓雅和林婉已經掏出了手機,一見如故,“以后得常聯系,多交流育兒經驗。”
蔡茜坐在旁邊,看著這熱鬧的一幕,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她看著那兩個穿著喜慶衣裳的小娃娃,又看了看旁邊因為這個巧合而迅速熟絡起來的兩對父母,心頭一陣溫暖。一場婚禮,不僅成全了一對新人,也悄然編織起了另一段奇妙的緣分。
當新郎李磊和新娘顧盼敬酒時,周莉莉端著杯果汁,好奇地問李磊:“哎,新郎官,李大帥哥,這么大喜事,你爸你媽怎么沒來?”
李磊喝了口酒,一臉慶幸:“可別提了,我跟他們說新事新辦,我們旅游結婚,他們才放過我。”
“我們老家結婚,迎親要請樂隊奏喜樂。新郎新娘要跨火盆,拜天地,給長輩磕頭敬茶,還要鬧洞房。和這里完全不一樣。”
“我們老家,規矩大得嚇人。年三十祭祖上墳,年初一,天不亮就得滿村子給長輩下跪磕頭拜年。”李磊比劃著,“小孩子還得拿個銅盆扣在地上磕,磕得越響,長輩給的紅包才越大。”
周莉莉一口果汁差點噴出來,她嗓門本就大,這一驚一乍,半個廳的人都聽見了:“什么玩意兒?到處給人磕頭?盼盼,我跟你說,我要是你,我就憋著一股勁,等我混成他們村里輩分最高的老祖宗再回去!到時候,讓全村的人排著隊給我磕!我才不干這到處磕頭的買賣!”
她一番豪言壯語,逗得滿桌人哄堂大笑。
顧盼在旁邊笑著說:“我們這邊,辦白事才奏樂,也只給祖宗牌位和過世的人下跪磕頭,所以我們和他爸媽商量好,說婚事新辦,旅游結婚。”
熱鬧的婚禮在賓主盡歡中落下帷幕,停車場里,兩輛車正準備出發。
趙長平把女兒甜甜穩穩地放進兒童安全座椅,一旁的周莉莉還在滔滔不絕:“我算是開了眼了,磕頭還得自帶銅盆,‘咣咣’那么一響,紅包到手。盼盼,你是不知道,我當時就想好了,我要是嫁過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全村的銅盆都給融了!”
車里的蔡茜被她逗得直笑,卓雅則細心地給女兒蓋上小毯子,手機屏幕還亮著,是剛跟林婉加上好友的聊天界面。
趙長平關上車門,沖著另一輛車里的**喊:“老程,注意安全,你未來兒媳婦和親家母可都在我車上,金貴著呢!我不敢開快~”
**探出頭,他腿上的小程駿已經睡著了,他壓低聲音笑道:“放心,我這車里坐著你未來女婿,我也不敢開快!”
他車里,顧蘭香也一起來滬市小住,順便看看女兒的新房。**和林婉請了五天年假,就為了陪父母好好逛逛。兩家人在婚禮上因為兩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家伙一見如故,這會兒已經熟絡得像是多年的老鄰居。
兩輛車一前一后駛出小鎮,匯入夜色。
宴會廳里人去樓空,只剩下滿地的氣球彩帶和杯盤狼藉。顧忠賢正拿著個大袋子,小心翼翼地把墻上的喜字一張張往下揭,嘴里還念叨:“這喜字料子好,不能浪費了,回頭還能用。”
林繼宗走過來,手里拿著賬單:“行了,別摳 摳搜搜的了。孩子們都走了,這爛攤子咱倆收拾。賬我結了。”
顧忠賢一聽就不樂意了,把喜字往桌上一放:“你結什么結?盼盼姓顧,是我閨女,這錢必須我出!你把那些彩燈什么的收拾好就行,別給我弄壞了。”
林繼宗眼睛一瞪:“顧盼也是我閨女!再說了,我這邊親戚朋友來的多,我出錢天經地義!”
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頭,就為了誰來付錢,又在空蕩蕩的大廳里爭得面紅耳赤。
第二天回門宴后,李磊和顧盼終于踏上了去滬市的火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顧盼靠在李磊肩上,輕聲說:“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我那兩個爸,斗嘴能斗一輩子。”
李磊握住她的手,一臉慶幸:“挺好,熱熱鬧鬧的,都是自己人。比回我們老家,對著一屋子不認識的長輩磕頭強多了。”
顧盼想起周莉莉的“豪言壯語”,忍不住笑出聲。她轉過頭,看著李磊的眼睛:“那我們說好了,以后過年,要么在滬市,要么回wo'lao'ji陪我爸他們,不去你老家磕頭了?”
李磊捏了捏她的臉,滿眼都是笑意:“聽你的,都聽你的。往后,我們的家就在滬市了。”
火車平穩地向前駛去,載著一對新人,也載著他們嶄新而充滿希望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