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怕堵在路上提前回滬的林耀和何慧中拖著行李箱回到滬市,就到顧盼家蹭飯。剛進門就聞到一股陌生的、帶著甜味的飯菜香。周莉莉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臉上是一種藏不住的光彩。
“回來啦?快洗手,馬上開飯。”兩人正好奇周莉莉怎么跑到顧盼家做飯呢,
何慧中眼尖,一眼就瞥見了周莉莉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款式簡單的戒指,她腳步一頓,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身邊的林耀。
林耀正抱怨著春運的人潮,順著何慧中的視線看過去,嘴巴瞬間張開,半天沒合上。
“我……我是不是過年熬夜熬出幻覺了?”他一個箭步沖上去,圍著周莉莉轉了一整圈,像是在勘察什么案發現場。“莉莉姐,你這不聲不響的,是干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啊!”
周莉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臉頰泛紅,卻還是大方地伸出手:“嗯,訂婚了。”
“行啊,莉莉姐!”林耀一拍大腿,“我們就回去放了個假,你就把終身大事給定下來了,牛!對方是哪路神仙?這么有福氣?”
“是李垚。”
飯桌上,聽完周莉莉幸福洋溢的講述,林耀和何慧中由衷地為她高興。酒過三巡,林耀那點職業本能又冒了出來,他放下筷子,表情故作嚴肅。
“莉莉姐,先說好,我下面這話純屬職業病,你別嫌我掃興。”他清了清嗓子,“你們這約定可不行,這玩意兒防君子不防小人。丑話說在前面,以后辦事才有個章程。我建議,你們最好做個婚前財產公證,畢竟這不光是你們兩個人的事,還涉及到雙方老人的財產權利。”
桌上的氣氛微微一凝。
何慧中見狀,立刻笑著打圓場:“你聽他這口氣,三句話不離本行。不過莉莉姐,他說的確實是實在話。我們律所最近接了不少離婚案,很多都是當初感情好時什么都不計較,真遇到利益沖突了,反目成仇,鬧得特別難看。人是會變的,誰也說不準以后。”
她頓了頓,語氣溫和下來,“我和林耀領證前,就簽過一份。盼盼姐和李磊,也做過類似的財產約定。這不是不信任,恰恰是想把所有可能引起矛盾的石頭都提前搬開,讓感情的路走得更穩當。”
周莉莉心里一動,的確記起盼盼和李磊結婚前處理過股份和債務的問題。這不是矯情,而是對彼此、對家庭負責。她和李垚之間,也確實存在這些需要明確界定的部分。
這頓飯,她吃得有些心事重重。
晚上,她找到送爸媽去火車站回來的李垚,有些猶豫地開了口:“李垚,今天林耀他們回來了,給我提了個建議……”
李垚正在看文件,聽這話抬起頭,見她神色鄭重,便放下手里的東西,認真地看著她:“什么建議,你說。”
“他們建議我們……做個婚前財產協議。”周莉莉說完,緊緊盯著他的眼睛,準備應對他任何可能的情緒。
沒想到,李垚只是愣了一下,隨即就笑了,那笑容很輕松,沒有一絲陰霾。“我當是什么事。他們是專業的,提的建議肯定有道理。”
他拿起手機,當著她的面就撥了出去。“喂,哥?問你個事,你跟盼盼姐當初是不是簽了那個……婚前協議?”
電話那頭傳來李磊爽朗的聲音:“簽了啊!怎么,莉莉也跟你提了?提得好!趕緊簽,清清楚楚的,省得以后為這些事扯皮,傷感情!”
掛了電話,李垚沖周莉莉揚了揚手機,一臉“你看吧”的表情。“我們家的新時代優良傳統,得繼承。”
幾天后,在林耀和何慧中的主持下,周莉莉和李垚坐到了桌前。文件條款清晰羅列,沒有冰冷的法律條文,全是林耀用大白話翻譯過來的內容。
“好了,甲方周莉莉,乙方李垚。”林耀把兩份文件分別推到他們面前,筆也一并遞上,“檢查一下,沒問題就簽字畫押。從此以后,你們就是有法律保障的革命同志了!”
周莉莉和李垚相視一笑,那笑容里是全然的信任和默契。他們并排坐著,提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簽完最后一個字,李垚沒急著把手拿開,而是直接伸過去,覆在周莉莉的手背上,輕輕握住。
“好了,莉莉,親愛的,”他側過頭,聲音里帶著藏不住的笑意,“所有障礙都清除了,這下可以安安心心嫁給我了。”
***和周玉芬踏上了回鄉的火車,心里揣著兒子的喜事,連春運返程的疲憊都沖淡了不少。他們盤算著,趁年假還沒結束,路上人少,趕緊回去把這好消息告訴家里的二老。
剛到家,放下行李,***就來到老爺子住的偏房,喜氣洋洋地開了口:“爸,家里都好著吧?我跟您說個大喜事!”
“李垚那小子,訂婚了!”***把聲音都拔高了些,“姑娘叫周莉莉,特別好,我們都見過了。”
“哦?真的?”老爺子一聽就來了精神,“那太好了!老大不聲不響就結了婚,老二可不能再這么悄無聲息的。什么時候帶回來?咱們得趕緊準備,在村里擺酒,風風光光地辦!”
***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連忙解釋:“爸,您聽我說。現在年輕人的想法跟咱們不一樣,他們打算旅行結婚,簡單點,就不回老家大辦了。”
老爺子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鐘。
“什么叫不辦了?”老爺子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老大結婚,孫媳婦到現在我跟你媽都沒正經見過。現在老二又在外地找一個,還不回老家辦酒,你讓我們李家的老臉往哪兒擱?不行!這事沒得商量,必須回來辦!”老太太也在邊上幫腔。
周玉芬在一旁聽得真切,心頭一沉。等***黑著臉回到房中,她趕緊遞過去一杯水:“怎么說?”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著太陽穴:“還能怎么說,我爸那個牛脾氣,非要在家大辦一場,說是不能再丟一次人了。”
周玉芬一聽就火了,在屋里來回踱步。“辦?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得倒輕巧!他算過這筆賬沒有?”她停下腳步,指著家里的格局開始比劃,“你看看咱家,東西兩間廂房,一間堂屋,加一間偏房。你爸媽住偏房,東廂房是咱倆的。西廂房以前是李磊和李垚倆人擠著住。現在給莉莉和李垚做新房?”
她越說越覺得頭大:“行,就算把西屋拾掇出來當新房。那李垚結婚,他哥李磊和盼盼總得回來吧?他們兩口子住哪兒?住咱屋?咱倆睡堂屋?還是讓他們倆去擠西屋?那成何體統!”
***一臉愁容,一言不發。
周玉芬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建國,這不光是錢和地方的事。關鍵是,這么做怎么對得起盼盼那孩子?當初盼盼嫁過來,她體諒咱家庭底子差,沒要求在老家辦,還把彩禮和陪嫁都給咱還貸款了。現在輪到莉莉了,咱們又敲鑼打鼓地大辦一場,這叫什么?厚此薄彼。盼盼那孩子懂事,嘴上肯定不說,但心里能舒服嗎?這事傳出去,人家不說咱家偏心眼?”
這話戳到了***的心窩子。他最看重的就是一碗水端平,對兩個兒媳不能有親疏之別。
“這事……唉,”***重重地嘆了口氣,“讓我爸去跟李垚說,讓孫子自己去說服他這倔老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