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賞荷宴在“無窮碧”舉行。
整個宴會分了五次,每次宴請不同的人才參加,之后若是對誰滿意,還會繼續邀請,就是多次篩選。
韓舒宜也是穿越后才知道,電視劇里動不動就大選民間美貌秀女,只是夸張手法,唯有國庫充實,皇帝才會這么干,不然秀女一路舟車勞頓,吃喝用度,從哪兒來?全國范圍內選秀,更是勞民傷財。
更常見的還是在直隸三省范圍內選秀,挑選京城附近的人家。或是民間有容貌出眾的女子,自忖有得寵的本錢,找到可依附之人,送到京城選秀。
麗昭儀就是通過這樣的路徑成功的。
現如今,太后釋放這樣的信號,勛貴人家了然,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準備,爭奇斗艷。
宮妃入席后,韓舒宜在人群里找到爹娘,還找到三弟韓世律,他百無聊賴盯著靴子尖。大哥輪崗執勤,也能看到身影,也算是一家團聚了。
三弟今年十六,符合擇婿標準,不過他能來賞荷宴,八成是湊數。
韓家祖上興旺過,不過現在實在處境尷尬。家世好的,看不上韓家無人在朝。家世差的,爹娘看不上人家教出的孩子,所以就卡在那兒了,不上不下。
當初韓舒宜的婚事就很難,甚至還被權貴之家以勢壓人,想要逼她去做妾。她狠狠心,轉身要求爹娘送她進宮。至少當皇家的妾,還能留著體面,有點盼頭。
所以三弟這趟,多半是陪跑,太后不會選他。
韓世律心里也大概有數,他是巴不得選不上,不想成親這么早,還打著別的主意呢。
“世律兄!別來無恙!”韓世律聽到有人打招呼,跟著點頭。
一個風姿迢迢,玉樹臨風的青年男子正跟韓世律搭話。
眼前這人韓世律認識,是傅家二房的長子,傅霄年。說起傅家,可比他們家顯赫多了。傅家是一門雙侯,長房跟二房都有伯爵之位,長房的傅霆年,跟眼前這位傅霄年,合稱京城雙璧。
韓世律回應,傅霄年笑容親切,拉著他敘話,“我在麓山書院求學幾年,對京城生疏了,就認識世律兄一個,還要求世律兄幫忙,幫我介紹一下。”
行吧,也不是大事,韓世律點頭,挨個帶著他在人群里穿梭,介紹。
得知傅霄年的身份,所有人如臨大敵。這傅家公子實在樣樣出彩,家世,容貌,天賦,性情,樣樣都是人中龍鳳,他若是參加選婿,旁人直接被比到塵埃里啊。
關鍵是這人連品行都這么出眾,絲毫不覺得被韓家那個混小子帶領有什么不對,言笑晏晏,頗有君子之風。
還有心思活絡的,打算暗戳戳給傅家公子使絆子。
氣氛熱絡,自有女官來宣布男女賓客之間準備做個小比賽,樣樣皆可,重在參與。
但參與過類似宴會的客人,都提早準備過自己拿手的,免得丟臉。
隔著屏風,女賓也能看清楚男客們在做什么,太后輕輕撫著婉和公主的手,示意她順心順意。
婉和公主面帶紅暈,雙眼晶亮,忍不住看向男賓那邊。
男子們多選擇投壺或射箭,方便展示不說,騎射的颯颯英姿也是一大看點,就算沒被公主看重,也許投了誰家的眼緣呢。
韓世律手拿箭簇,躍躍欲試,想著反正自己不會被選中,干脆盡展所長,十支箭簇,十支都投進狹小的壺口,盡顯本領。
“彩!”傅霄年第一個鼓起來掌來,“世律兄好身手!不愧是家學淵源!”
其余人稀稀拉拉的鼓掌。
“小意思,不過是鬧著玩的。”韓世律說著謙虛的話,尾巴都快翹天上去了。
投壺,可是他的拿手好戲!
下一個就是傅霄年,他拿著箭:“我更擅長詩書,沒怎么涉獵過騎射,獻丑了!”
說罷,他的第一支箭,歪歪扭扭的投出來,錚一聲響,連壺口都沒碰到。
眾人都以為傅霄年是謙虛,沒想到啊,是提前給自己挽尊來著!
傅霄年有些不好意思,重新動了動手腕,再次投射,沒想到第二支步了第一支后塵,也歪了。
然后是第三支,第五支,第十支.....十支箭,僅有一次擦著壺的邊。
眾人若有若無的注視傅霄年,議論紛紛。
“沒想到是個繡花枕頭....什么雙璧,徒有其名吧?”
“十投不中的也是獨一份了......”
“跑到外地上學?莫非是怕京城英才眾多,自己露餡啊?”
嘲諷,看好戲,還有擔憂的目光,圍繞著傅霄年,任由是誰,也很難在這種目光里保持鎮定。
頂著許多注視,傅霄年還是笑了笑,“今天實在沒發揮好,我便拋磚引玉,希望大家都能玩的盡興。”
他當真是好涵養,居然沒動怒,讓開位置準備讓下個人上。
韓世律忍了又忍,聽著耳邊各種嘲諷,還是沒忍住站了出來,“慢!”
他走過去,撿起箭壺旁扔了一地的箭簇,放在手心掂量,還放到耳邊晃晃,側耳傾聽。
眾人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么藥,鄙夷的看他。
韓世律從耳邊動靜驗證自己的猜測,指了指負責看管箭壺的太監,“傅二哥,麻煩你先抓這人。”
傅霄年不解其意,但是照做。
韓世律握著箭簇,橫膝一劈,木頭應聲而斷,他再扔了斷箭,只留箭頭,手掌一翻,淅淅瀝瀝的銀色液體,倒在沙地上。
這是什么?!
“水銀!”
韓世律解釋,“這是民間一種手法,把水銀灌到骰子里,水銀會流動,就可以隨著心意,變換想要的點數。箭頭也灌了水銀,重心不穩,傅二哥沒用過這樣的箭簇,自然準頭不好,屢試屢敗。”
“我猜,這支箭壺里的箭,都有水銀。”
韓世律憋在胸口的一口氣,總算順暢了,之前他的成績就是最好,要勝也要漂亮,而不是看著對手被場外因素干擾。
他爽了,就站在一邊去了,徒留下被他指證的小太監,汗流浹背,條件反射抱著箭筒。
這反應就是不打自招,都不用驗證,都知道有問題啊!
傅霄年是場上最出眾的選手,現在有人暗中排擠他,該怎么收場?
隔著屏風,夏太后也聽到了這邊的喧嘩,聽著太監的回稟,眼睛瞇起,眸色逐漸加深。
居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底下弄鬼,豈不是打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