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惴惴,極力拖延喝冰飲的時間,大家都明白,等會兒苗貴妃就要發威了,這威濺到自己身上,必定是一身血。
一小碗冰飲,再怎么拖延也有數,等喝完,苗貴妃笑瞇瞇的說,“味道可好?”
“滋味甚好,娘娘宮里,連冰飲都要比別處甜幾分。”福容華壯著膽子夸。
苗貴妃笑吟吟道,“諸位姐妹若是喜歡,不妨多喝些。常采女,可還合你的口味啊?”
“合的,合的。”常采女連忙說,又生怕苗貴妃誤會了,強調著:“甚是美味。”
“那便好。”
苗貴妃居然沒立刻發作,轉移話題聊后宮瑣事,月例分配。
眾人在忐忑中過去兩刻鐘,瑣事說完了,苗貴妃像想起來什么,“說起來,前些日子皇莊上,好像新供了一批甜瓜?大家吃著可好?”
“好呢,味道很不錯的。”康容華出聲說,不夠好的東西,都不配送進宮。
“本宮也覺得不錯,仔細的用過了。太后娘娘常說,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本宮也是聽進耳里,記在心頭的。”苗貴妃嘆息說,“管一個大家庭不易,要勤儉節約才好呢。”
身在帷帳后的惠嬪聽的只想笑,這話說的,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整個宮里,就苗貴妃最奢靡浪費,好意思提這個!
但惠嬪沒打岔,而是繼續聽著苗貴妃的話語,在無雙堂回蕩。
“且宮中尊卑有度,份例按照位分發放,就算是本宮也恪守宮規,不敢逾越,凡事以皇后娘娘為尊。”苗貴妃嘆息著,“本宮以身作則,怎么有人就非要以身試法呢?”
“常采女,上供的甜瓜,你獨得三分之一,又是怎么回事?”
重點來了!
常采女不想自己多拿宮份的事,被賬目記得一清二楚,絞盡腦汁解釋,“那些不是給嬪妾的,是,是給皇后娘娘的!嬪妾只是剛好去內務府拿分例,也就一起領回去,免得鳳儀宮的姑姑再跑一趟。”
“喔,是嗎?可是宮規有例,你拿走的分量,可是遠遠超過皇后娘娘分例里的啊!還是常采女意思是,皇后娘娘也違背了宮規,擅自取用?”
常采女腦子一下子卡住了,她既不能承認自己多拿,也不敢承認皇后多拿,左右為難。
苗貴妃眼看難住了她,又是一笑。她手下的紅袖立刻站出來,“拿走多少分例先不論,奴婢可是親眼所見,常采女的宮人環兒,繡兒,幾個人聚在一起,咬一口甜瓜吐一口,扔著喂魚呢!”
“現在花園的池塘里,還沉著瓜皮。”
轟,這話說的常采女面紅耳赤,瞠目結舌,也讓其余妃子升起許多不滿。
常采女拿走了甜瓜,內務府也不能變出東西來,只能克扣低位妃嬪的分例,勉強夠數。
自己吃都吃不著,常采女的宮人喂魚?!怎么可能甘心!
“常采女,你認是不認?若不認,咱們自有賬目和人證。”
常采女的肩頭頹廢松下,“嬪妾認。”
“那就好,宮中一向賞罰分明,不能姑息養奸,常采女犯了錯,自然該罰,不過本宮念著常采女的身子,只罰你誦宮規五遍,也好讓各位姐妹銘記于心,如何?”
常采女心想,誦宮規不比抄書容易多了?!抄書能抄的手疼,所以認了苗貴妃的罰。
苗貴妃這次的處罰不輕不重,卡在臨界點,皇后來也挑不出錯。
紅袖送上宮規,常采女站起來,一句一句的誦讀,才知道厲害。
苗貴妃要求她每字每句都清晰明了,不能含糊不清,若是念錯了就重來,從第一句開始。
常采女鼓足嗓門,大聲通讀,不過三五句,就覺得胸悶氣短氣力不繼,嗓子眼里像吞了沙子,干澀嘶啞。
這天氣又熱,呼吸這燥熱的空氣,肺上火辣辣的,難受的很。
且常采女站在最下首,前頭的妃嬪位分都比她高,眾人盯著,視線化成一道道鞭子監工,嘲弄著她,瞧,之前不是很囂張嗎?現在還不是低頭了?
常采女咬牙,鉚足力氣誦讀,自己這叫好漢不吃眼前虧!皇后娘娘不在,沒有做主的人,就暫時忍一時,等回頭,一定要苗貴妃好看!
誦宮規的人難受,聽書的人也不好過,困在這花廳里汗流浹背,艱難等待誦讀結束。
午時早就過了,眾人肚子早就餓扁了,苗貴妃還沒打算放人,單調的誦讀聲一直在宮室內回蕩。
好不容易,常采女終于把宮規念完,已經到下午時分,她有氣無力的放下書冊,苗貴妃還笑,“常采女辛苦了!先喝一碗熱茶,潤潤嗓子吧。”
別管是不是熱茶,有的喝就不錯了。常采女接過茶杯,喝的太急,剛喝了兩口,又一下子把茶水全噴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她捂著胸口,嗆的說不出話來。
恰好此時,妙更衣到了無雙堂,跨過門檻,見到此情此景,急了,“苗貴妃,你敢下毒傷害龍胎!”
“胡言亂語!本宮沒有!”苗貴妃立刻反駁。
“還說沒有!”妙更衣跑過去扶著常采女,“你在宮里,濫用刑法,折磨有孕的嬪妃,最后還給她下毒,這難道不是想要皇上斷子絕孫嗎?”
“就算你是貴妃,也不能只手遮天!”
這罪名扣下來,任由誰都翻不了身。
苗貴妃冷笑,“平日里妙更衣寡言少語,惜字如金,怎么今天學的伶牙俐齒,能言善辯呢?!”
她意指妙更衣被人指使,故意搗亂,奈何妙更衣高昂著頭,一副心疼姐妹不畏強權的模樣。
常采女眼皮一闔,就勢暈了過去。
“本宮瞧著她就是裝的!”
苗貴妃惱怒,這個下馬威若是半途而廢,以后誰還肯服自己?連個最末等的更衣都可以跟自己叫板!
她要站到常采女身邊,常采女又暈了過去,旁觀的眾人不得不出來勸一勸。
罰誦宮規是小懲大誡,若是肢體沖突,那就是苗貴妃沒理了!而且旁邊人也難免落個見死不救的罪名。
麗昭儀第一個站起來,她是苗貴妃的親信,“娘娘忍忍氣!嬪妾看常采女也不像是故意的!”
“對啊對啊,想來都是誤會,或許是常采女中了暑氣呢!”
眾人七嘴八舌的解釋著,求情。
苗貴妃更加怒不可遏,直接甩開麗昭儀的手,“本宮看她就是裝的!起來!”
她正要快步走到常采女面前,突然發現整個花廳,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盯著她的背后。
一抹血色,逐漸從麗昭儀淺藍的裙擺上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