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塊硬餅終究是杯水車薪。
那硌牙的碎末勉強壓下了胃里最灼人的饑餓感,卻無法驅散徹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虛弱。林夕蜷縮在冰冷的墻角,破舊的薄被根本無法抵御夜寒的侵襲,牙齒不受控制地輕輕打著顫。
額角的傷口雖然因為那幾口靈泉的滋養不再流血,鈍痛卻依舊頑固地存在著,提醒著她這具身體的殘破。
時間在寂靜和寒冷中緩慢流淌。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身體的痛苦和精神的疲憊如同兩把鈍刀,交替切割著她的意志。她死死咬著下唇,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全部的心神都系在左手手腕那淡淡的蓮花印記上。
那個空間,那顆草籽……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指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更久。就在她幾乎要被寒冷和疲憊吞噬,意識逐漸模糊之時——
左手手腕猛地傳來一陣熟悉的、卻比之前微弱許多的灼熱感!
來了!
林夕一個激靈,瞬間驅散了所有睡意,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意識沉入印記之中。
眼前景象變換,再次置身于那片灰蒙的空間。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投向了泉眼旁的那一小塊黑土地。
下一秒,她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成了!真的成了!
只見那顆干癟瘦小的草籽埋藏的地方,竟然真的冒出了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嫩綠色芽尖!那芽尖是如此的細小,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散,但它確確實實地突破了黝黑的泥土,頑強地指向空中,散發出一種極其微弱的生機。
雖然微弱,卻代表著無限的希望!
這空間,這土地,真的能加速植物的生長!
狂喜如同巖漿,瞬間噴涌而出,淹沒了所有的痛苦和寒冷。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隨著這株小芽的出現,這片死寂的空間似乎都多了那么一絲絲難以言喻的“活氣”。
然而,這股興奮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因為她立刻注意到,那株剛剛破土的小芽,狀態非常不好。它孱弱得可憐,那點嫩綠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并且呈現出一種極度缺水的萎靡狀態,微微打著蔫。
而它旁邊的那口“生靈泉”,泉眼里乳白色的霧氣似乎也變得稀薄了一些,泉眼底部蓄積的那淺淺一汪泉水,水位明顯下降了一小截!
林夕的心猛地一沉。
她明白了。
催生植物,需要消耗這泉水的能量!
以目前泉水的量,恐怕根本支撐不了這株小草順利長大,更別提指望它結出更多種子或者能填飽肚子了。
希望剛剛燃起,就被現實的冰冷狠狠澆了一盆冷水。
怎么辦?
意識退出空間,現實的寒冷和虛弱再次將她緊緊包裹。那種剛剛觸摸到希望卻又瞬間跌落的感覺,比純粹的絕望更加折磨人。
她必須想辦法補充那口泉水的能量!
可怎么做?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尋找靈石、吸收天地靈氣?且不說她現在一窮二白,連門都出不去,就算有靈石,她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又怎么吸收?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手腕的蓮花印記上。
是因為血嗎?
她記得清楚,第一次激活這個空間,正是在原主瀕死,她的鮮血滴落在蓮花印記上的時候。
難道……這空間需要她的血來滋養?
這個念頭讓她打了個寒顫。這具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再失血,無異于自殺。
可是……不冒險,就是坐著等死。冒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賭了!
林夕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無論是以前在實驗室攻克難題,還是現在面對生死絕境。
她艱難地挪動身體,在冰冷的泥地上摸索著,很快找到了一小塊比較尖銳的碎瓦片。
沒有絲毫猶豫,她用瓦片尖銳的棱角,對著自己左手食指的指尖,狠狠一劃!
刺痛傳來。
蒼白的指尖立刻沁出一顆殷紅的血珠。
她立刻將滴血的手指,按在了左手手腕的蓮花印記之上!
鮮血觸及印記的瞬間,那淡粉色的蓮花再次微微一亮,變得灼熱起來!那顆血珠仿佛被海綿吸收一般,瞬間滲入了印記之中,消失不見。
緊接著,林夕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比上次更明顯的虛弱感襲來。
她不敢耽擱,立刻將意識沉入空間。
成了!
只見那口白玉泉眼的底部,原本下降的水位,竟然真的回升了微不足道的一絲!雖然極少,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確確實實是回升了!泉眼周圍氤氳的乳白色霧氣,也似乎隨之濃郁了那么一點點。
而泉眼旁那株蔫頭耷腦的草芽,仿佛久旱逢甘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稍稍挺立了一點點,那抹嫩綠也變得稍微鮮亮了些許。
血……真的有用!
巨大的喜悅和更深的沉重感同時攫住了林夕。
喜的是找到了補充泉水的方法,空間并非無源之水。沉重的是,這方法代價巨大,完全是在用她本就不多的生命來換取這微薄的希望。
剛才那一滴血,換來的泉水增量,恐怕連潤濕喉嚨都不夠。想要讓那株草苗長大,甚至結出果實,需要多少血?她這具殘破的身體,又能撐得住多久?
這根本就是一個飲鴆止渴的循環!
她癱坐在冰冷的墻角,看著指尖那細微卻持續傳來刺痛的傷口,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和自身的渺小。
希望就在那里,觸手可及,卻需要她用命去換。
窗外,風聲更緊了,如同鬼哭。
寒冷和饑餓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侵蝕著她的體溫和意志。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
不能睡……睡著了,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利用疼痛刺激神經,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必須想出別的辦法!一定有其他補充泉水的方法,只是她還沒發現!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空間里。意識仔細地掃過每一寸土地,每一絲灰霧,不放過任何細節。
這一次,她看得更加仔細。
她注意到,那株剛剛吸收了一絲血液能量而稍微精神了些的小草苗,它那兩片極其微小的嫩葉,似乎在極其緩慢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吸收著周圍空間中那些灰蒙蒙的霧氣?
而隨著它對霧氣的吸收,它自身散發的那點微弱的生機,似乎又壯大了一絲絲,連帶著它根部的黑土地,乃至旁邊的生靈泉,都仿佛得到了極其細微的反哺?
這個發現讓林夕心頭猛地一跳!
難道……這植物本身,也能吸收空間里的能量生長,并且它的生長,反過來又能滋養這個空間和泉眼?
形成一個微弱的循環?
如果是這樣,那她就不需要完全依靠自己的鮮血來維持!她只需要提供最初啟動的“引子”,后續或許可以通過擴大種植,讓這個循環自行緩慢壯大!
雖然這個過程可能極其緩慢,但至少,看到了可持續的希望!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她幾乎沉淪的心境。
她再次看向那株孱弱的小草苗,眼神變得無比熾熱。
這不是一株草。
這是火種。
是點燃她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全部希望的火種!
她必須不惜一切代價,讓它活下去,讓它長大!
林夕毫不猶豫地再次拿起那塊碎瓦片,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指,咬了咬牙。
又是一下。
這一次,她擠出了兩滴鮮血,仔細地涂抹在蓮花印記之上。
更強的眩暈感襲來,她甚至眼前發黑,差點直接暈過去。
但她死死撐著,意識立刻進入空間。
兩滴鮮血的能量,讓泉眼的水位又回升了肉眼可見的一絲。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引導著新生的、微薄的泉水能量,混合著那些乳白色的霧氣,小心翼翼地、全部澆灌在那株小草苗的根部。
做完這一切,她的意識幾乎要維持不住,被迫退出了空間。
現實中的她,臉色蒼白得像紙,呼吸微弱,眼皮重如千斤。
但她嘴角,卻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滿足的弧度。
她能“感覺”到,那株小草苗,正在空間里,貪婪地吸收著養分,頑強地向上生長。
用我的血,我的命,澆灌出的希望之苗。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這是她失去意識前,最后的念頭。冰冷的黑暗再次吞噬了她。
但這一次,黑暗之中,仿佛有一點微弱的綠光,在固執地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