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琛父親失蹤那年,他剛剛過完十七歲生日。
慕家并非祁中本地人。慕琛祖父從外鄉(xiāng)坐著綠皮火車來到祁中的時候,只帶了幾百塊身家和他精明能干的妻子。
短短幾十年,慕家兩輩人在祁中奇跡般譜寫了一段傳奇又坎坷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而慕老爺子也遺憾地在自己的愛孫幼年,因過勞而長辭于世。
白手起家的慕氏并未有太多的旁支親戚,家族關系只能說還算完整。而這還算完整的家族鏈,也在三年前因慕琛母親的去世而斷裂。
慕母是車禍去世的,一場意外。
如今的慕家老宅只剩慕琛和年近古稀的祖母。
性格本就孤僻的祖孫二人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襯得慕家老宅如同一個陰森森的冰窖。
照顧了慕家三代人的老管家時常在花園偷偷抹眼淚,懷念過去少夫人總是爽朗的笑聲,以及她強拉著忙碌的慕家兩父子與調(diào)皮的小少爺坐下來一起吃飯的溫馨畫面。
慕琛站在樓上垂眸看著老管家,指尖嵌入掌心,傳來清晰的刺痛。
祖母并不知道,他這些年從未放棄過尋找父親。
……
半年前,他派出去的人找到了一個叫離村的地方。
村子不大,但依山傍水,村人自給自足,幾乎不與外界往來。
許是因為很少有外人進村,他們竟還記得七八年前遇到過的人。
酒家的婦人從粗布麻衣中掏出了一部蘋果手機,瞇著眼后挺著脖子,邊翻手機邊念叨著:“那小伙子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了,好看得不像個凡人你知道吧。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宛如游仙,飄飄乎如遺世獨立?!?/p>
老人家的臉上堆滿了皺紋,指著手機給他們看的時候臉上還洋溢著少女般懷春的神情。
打探的人尷尬地對視了一眼,定睛一看,婦人指著的那個人旁邊站著的,不正是他們要找的老板的父親慕允封。
“老姐姐,你可還記得他們往哪里去了?”
“姐姐就姐姐,何必非加個老?!崩辖憬阏f完就沒了什么興致,手懶懶地一抬,“所有路過我們村子的外人,最終都是去離山的。”
……
離山并不大,甚至常年光禿禿的,一眼就能看盡整座山。
可是那些人上山后,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慕琛后來又派了幾波人過去,但都無功而返。
最初上山的那些人,連同他的父親,就這樣如同一陣煙,消失在了這個世上。
“真是見鬼了,那山上不會有什么東西吧?”
視頻通話的另一端,顧客和花佳塢的大臉擠滿了屏幕,互相爭著說話:“不是有那種傳說嗎?這種風靈玉秀的地方一般有什么守山山神之類的?!?/p>
“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
“你說你說,我們替你參謀參謀?!?/p>
“你們說話就說話,為什么非得臉蹭著臉?”
慕琛修長的食指輕輕敲著臉頰,眉頭微微蹙著,聲音卻是一本正經(jīng):“屏幕上都沾上油了?!?/p>
“咦~”顧客和花佳塢聽到這急忙往后彈跳了一步,邊搓臉邊嫌棄地看著對方,嘴里卻是不停:“這不是擔心你。這地方那么見鬼,你真要親自去?”
“對啊對啊,派人去好了??偰懿槌鰜淼??!?/p>
“八年了,是生是死,也該有個答案了。”
慕琛站起身,望著一片濃稠的無盡黑夜,微微有些出神。
這八年,心上布滿了瘡痍的又何止他一人。
……
可是他這一趟,同樣一無所獲。
離山很空,空得沒有一點生命的痕跡。
倒像一座死山,縈繞著看不清的亡靈。
他看見一株枯死的鳶尾花立于懸崖之上,山頭之下,能隱隱看見離村升起的裊裊炊煙。煙霧隨風扭動著,像是一個個骷髏頭在張牙舞爪。
慕琛突然打了個寒顫,這才注意到口袋中一直在震動的手機。
余魅給他打了個加急電話,說是信息部最高負責人跑路了。
跑前還竊取了公司部分機密,全賣給了他們?nèi)缃褡畲蟮膶κ滞跏霞瘓F。
“通知顧客回國?!?/p>
掛下電話,他指腹輕輕擦著枯花的花瓣,心里有些失落。
可再難過,他最終也只能站起身。等再回到祁中,他還是帝豪的總裁,還是得繼續(xù)扛著帝豪一步步往前走。
本也以為這條線索到這里就這樣又斷了。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慕琛醒來的時候,被窩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雪白的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