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紅楓染流年 第5章 池塘邊的柳樹下

1981年7月，經過一年的緊鑼密鼓地備戰，在最終升高中的背水一戰中，我像一匹黑馬，在人群中脫穎而出。“乾坤未定，你我皆黑馬”，這一戰后，我還算比較順利地升入S縣高級中學。

得到這個消息后，我喜極而泣，這么多日日夜夜的努力，只為換來這一紙升學通知。雖說這個高中通知書看似一紙空文，但意義不可小覷。能進入這高中的“金鑾殿”，也就意味著在同齡人中鶴立雞群，捷足先登了。

“笨鳥先飛早入林，笨人勤學早成材”。重要的是我用事實證明，即使像我這樣的笨小子，只要是通過自己不懈地努力，完全可以笑傲江湖。與那些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在知識海洋里遨游的大俠們放手一搏，或許自己的命運密碼由自己打開呢。

當時我縣有三所高中，即S縣高中、黃中關高級中學和文市高級中學，所有生源除重點班外，均按地域錄取。由于我所在的鄉是縣城所在地，即紅鄉，多年后合并到了W鎮。所以，雖然我沒有達到重點班的分數線，不能錄取到重點班A、B班，但還能在S縣高中就讀，確實有一種久違的自豪感呢。

當時在縣城高中讀書，自我感覺爆棚。縣城是全縣的政治、經濟、文化所在地，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縣城的高中師資力量雄厚，集全縣教師之精華，各類科任老師高手云集，各藏神器，確不可小覷，真乃藏龍臥虎之地。

所在的班級老師基本是正牌的全日制大學畢業，他們各藏絕技出手不凡，教學經驗極為豐富。多年來考出了若干的“王炸”，諸多的科研大咖、教育界精英、廳級、處級干部皆出自這所“黃中埔軍校”。

每每到了大中專錄取季，門口張貼公布的大紅喜報，引來無數師生的注目和贊嘆。這個三尺之墻似一個點將臺，也似一個打擂臺，讓當年多少英武小戰士，在高考的戰場上英姿颯爽一戰成名，引以為傲。

我被分配到y班，班主任是海老師。海老師個子不高，儀表莊重、整潔，頭發喜打頭油，看起來挺光鮮的，讓人感覺他是一個非常嚴肅而又認真、負責的老師。他愛穿皮鞋，總喜歡在皮鞋底加一塊鐵片之類的，走起路來老遠就聽到是他老先生來了。

我們這一屆有四個班，A至D班四個班，其中A、B班是重點班，C、D班自然是普通班。顧名思義這重點班就是重點培養，用超常規的教學方法，期望通過魔鬼訓練、高強度的題海戰術、高超的教學技巧，希望在短時間內能打造一支教學加強版的“加里森敢死隊”。

至于C、D班則聽天由命吧，能考幾個算幾個，大專、中專甚至是中師也不錯了。事實上，這種分班有它的先進性一面。強者與強者在一起，他們能開足馬力，相互暗中過招，能更大化地激發他們各自的潛能。在這種競爭更為激烈，優勝劣汰、適才生存的環境中，更能把他們的隱藏的潛在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

記得是第二學期，按照學校規定要求分一個文科班、三個理科班，A、B班為文科和理科重點班。老師動員各位同學從自身的實際情況出發，自報學科。由于要求學文科的人多，所以不能滿足大多數人的愿望。

這是一個涉及個人前途、命運的重要的分水嶺。如果能綜合自身的實際，有選擇地選好自己喜歡的學科，那對自己來說肯定有一個較好的發展。如果不能選擇好自己喜歡的學科，那對自己而言將是一個痛苦的歷程。

選擇大于努力，這是一個經過無數教訓得出的一條金科玉律規則。選擇的關鍵就是如何去判斷，判斷力的高低就決定了你的今后的成敗得失。有人因為放棄了本該去堅持的事業，從而失去前進的斗志和方向，南轅北轍注定是一場游戲一場夢。

于我而言，數理化成績極不理想，如果學理科的話就等于進入了死胡同，很難有發展前途。而如果去學文科的話，努努力，加一把勁，或許還能有一線希望吧。雖然數學成績一直是我的硬痛，無論如何也過不了這個坎，有人就形象比喻說，我這個笨人學數學就是八十歲婆婆拜堂——空費一對蠟燭。

然而，正因為這一科目成績如此令人不堪，其他的科目可以通過死記硬背，這背水一戰或許能扭轉乾坤呢，勤能補拙嘛。這是經過無數的傷痛總結的經驗教訓，也是支撐我一直堅持下去，沒有放棄讀書的唯一沒有熄滅的星星之火吧。

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也讓自己有理由永不言棄，心中依然能燃起實現夢想之火，不撞南墻決不回頭。不，即使撞了南墻又如何？頭可破血可流，南墻奈我又如何？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乎？

這樣通過自己對自身優劣分析，這報學文科就像正月初二拜丈母娘——正適時。這樣的選擇，雖說不是信心滿滿，但從此讓我這弱小的心靈有了一絲絲的安慰。我仿佛看了我在文科班如虎添翼時的身影，這需要記憶的知識于我真是小菜一碟，眼看我就要像悟空一樣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了。

很不幸，學校公布的名單沒有我的名字，怎么辦？這完全是單相思，我日夜思念著她呀，她可想著我？命運多舛，也如此讓人難以捉摸不定。命運如此安排，總叫人有些無奈。總給人以更多的失落與痛苦，造化弄人，何去何從讓我陷入了迷茫。

那一夜，我一個人孤寂地躺在草坪上想著自己的心思，再一次感覺這命運的無情。為何生活中總有如此多的無奈，讓人的愿望一次次落空？我躺在地上數著星星，星星眨眨眼，似乎在告訴我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她又似乎在笑我，內心如此不濟，豈是男兒志？

我躺在草坪上，感覺不到大地的冰涼，也感覺不到這世界的寂靜，內心早已波濤洶涌失去了往日的寧靜。這一年，春姑娘的腳步早早地來到了人間，而我的內心還是如此的寒冰，我的世界已經被內心的冰雪所覆蓋。我想努力地把它掀開，可我明顯感覺無力支撐，甚至感覺我的眼里看到的完全是一片灰暗。我的嗅覺已經聞不到花香，我生命的顏色被灰色完全渲染、包圍。

當時我們班有一位同學叫周又生。估計他父母因為想多子多福，生了幾個都是男兒，想生一個女孩。到了懷上他，父母滿以為會生一個女孩，誰知又生了一個男孩，這又生又生就這樣被他父母取名了。

為此同學們老拿他開玩笑，說又生啦，又生啦，大家都哄堂大笑。茶余飯后，課前課后，大家都喜歡開他的玩笑。再加之他話語不多，人又老實，每每都成了各位大俠的取笑的對象，萬般無奈之下找到班主任要求改名。

老師說好好地要改什么名呢，這名不就是一個代號嗎？有什么好改的？難道改名號你就會騰云駕霧，就會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

他說，同學們遇到他就叫又生啦又生啦。老師笑著說你不就叫又生嗎？他說老師不是這樣的，那些豬扯著嗓子陰陽怪氣地叫又生啦，又生啦，好像農村的潑婦，喊得老子恨不得打他幾巴掌，踢他幾腳才解氣呢。老師說打不得的，打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是不是？

這樣三番五次地請求改名，老師也看有些情形不對，只得同意他改名。周大俠從此叫周毅生，江湖上那個又生又生的，從此退出舞臺銷聲匿跡了。大俠改名后，老師還煞有介事地說了，以后大家都不叫他又生了，誰再這樣叫你就準備寫檢查好了，這樣才把各位大俠鎮住。

他呢，也跟我的情況也差不多，不擅長數理化，對此有天然的感冒，他說數理化不是他的菜。我問他你小子的菜是啥子？他笑著說，老子吃的菜跟你小子吃的菜有些對口，你吃啥菜老子就吃啥菜。有點意思，這小子跟我有些同病相憐，于是我們心有靈犀地抽出右手掌對掌一擊，說了一聲“耶”。

同是天下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小子我們不僅相識，我倆還是從“黃中埔軍校”——橋頭初中一起考上來的。這爬爬滾打近兩年了，這又生又生的老子喊了他兩年了，現在又成了一對難兄難弟，小樣的，想起來真有些意思。

這世界是這么大，也是這么小，更是如此殘酷。要經歷這九九八十一難才能脫胎換骨，看來這取得真經，修成正果果真不易咧。

我與周大俠商量了一下，決定果斷棄理從文，但學校的決定是不容置疑和改變的，它的一錘子買賣不容置疑與挑戰。如果你想學什么就學什么，那學校還有什么權威可言？學校的決定不就成了一紙空文了嗎？

老師說，誰被安排到文科班或理科班，不是盲人摸象，也不是心血來潮隨便編湊這兩個陣營。他們分別考察了近兩個學期來，各位同學的成績和歷次考試，以及老師們的平時的細微觀察。還是根據學生們的個性特點等等來綜合決定的，而絕不是無果之因和無因之果隨隨便便決定。

當然啦，老師還說了他們也不是神，也許還有個別同學的個性特點把握還不完全到位，存在一些偏差，這也在所難免。我們也聽到了一些反映，個別同學對這次分班級有些意見，這也完全可以理解。因為關系到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嘛，誰不去認真思考？想朝著自己有利的一面發展呢。

但是，既然是學校決定了，也請同學們站在學校的立場上，多理解一下學校的難處。其實，天底下最無私的是哪一個呢？我想除了自己的父母，另一個就是老師最無私了。自己的父母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女有出息，兒女有出息了，父母臉上有光。中國都有養兒防老的傳統，真有出息的兒女就是父母老了希望，是不是？

而老師呢，他巴不得把自己的知識全部輸灌給自己的學生，讓他們個個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個個能吃上干糧，老師的臉上也有光彩。所以，請同學們務必理解學校的決定，也請大家配合學校的工作，老師們感謝各位同學的配合和支持。

老師說了，這次分班是根據同學們的個性特征和平時成績等因素來確定的。但老師還說，他們對某些學生的個性特點把握不是完全到位，還存在這樣那樣的一些偏差。這話我愛聽，既然老師們的決定也不一定完全正確，還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那就即刻修正一下錯誤。不讓錯誤一直延伸下去，這樣的結果不就更有利于這些同學的個性發展，給他一個更好的平臺？或許這樣的一個重新決定，會成就了一位學生的偉大夢想呢。即使成就不了他的夢，也能給這樣執著的學生一個更好地生存的空間，這也算積了一個福報了。

這話還沒說死，給了我和周大俠同學的一線生機。曾國藩說過：“話不說死，事不做絕，情不斷盡。”看來老師也學了曾老先生的名言絕句，也是很有哲學水平的，同時給了我們很大的啟迪。

也許有人會問老師的話給了我們什么樣的生機？明明是分班的名單公布了，哪里還有什么生機留給二位大俠？別異想天開了吧。學校對于決定的事哪能再去改變呢？如果真會改變這個決定的話，除非太陽是從西邊出了。

這時候，要想改變學校的決定，難度很大，幾乎不可能呢。怎么辦？是聽從命運的擺布？還是奮起抗爭？這是擺在我與周大俠面前頗為嚴肅、棘手而又艱難的抉擇。要么聽學校的安排，安安心心地坐下來，把老師教的理化知識學好，做一個聽話的好學生。

如果這條路走不通的話，那就認命了吧。誰讓我們的命運由人家決定呢？但心里有一個聲音一直在鼓勵著我：同學，別妥協，如果你就此打住，你就走不出命運的沼澤了。你得堅持、堅持再堅持，勇往直前，義無反顧，拋開一切雜念永不言棄。請記住，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你要做一個生命的強者，不屈服命運的任意擺布，從此命運之神會向你招手。

是啊，擺在我面前的雖說是一個艱難的抉擇，讓我痛徹心扉，是必須痛下決定的時候了。

這一天，吃了晚飯，離上晚自習的時候還早，又在教室門口遇到了周大俠。我見他無精打采的，整個人像病了一場一樣，讓人感覺他很消沉。

我笑著對他說道：“周大俠，看你這模樣像個小老頭一樣沒精沒彩，整個人像被霜打過的茄子，是不是病了？”

周大俠聽了很不高興，說：“我無精打采？你才有病呢，虧你小子笑得出來。進不了文科班我們還有什么希望？小樣的只有卷起被子滾回老家去。我看你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你表面裝著無所謂似的，其實心里也是打掉牙齒往肚子里咽吧？”

“哈，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不過，以兄弟愚見現在還不是山窮水盡之時。希望還是有的，面包還是有的，只不過-----”我故意賣了個關子，欲言又止的，吊吊他的胃口，看他到底想怎么樣。

“你小子在我面前還賣什么乖？有什么計謀說出來讓兄弟分享一下，這死馬當作活馬醫——盡管試試。現在我們兄弟兩人面臨山窮水盡之時，你小子有什么套路盡管說出來，我們兄弟倆琢磨琢磨，說不定還能找到了一個萬全之策呢。”

“娘的周大俠，算你識相。你知道老師在宣布決定時說了幾句模棱兩可的話嗎？”

“真是急死人了，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老在老子面前老賣關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跟你耗下去黃中花菜都涼了。”周大俠咬牙切齒地說。

“老師不是說過，這次分班是根據每一個同學的平時成績和個性特點綜合決定的，一般來說是符合同學們的興趣、愛好、特點的。但是，這次由于時間比較緊，不可能摸透每一個同學的個性特點，也許還存在這樣那樣的錯誤。既然是錯誤了，是不是要改？”我笑瞇瞇地對周大俠說道。

周大俠靠近我，用那雙賊賊的眼睛盯著我好久，伸出右手在我額頭上摸了一摸，煞有介事地說：“嗯，有點發燒，心也跳得有些異常。估計病得不輕，我看你小子得看醫生了。”

“你小子才有病呢，老子好心向你透露一些秘訣，你小子卻不屑一顧。怎么？若非你小子就這樣認命了？如果這樣話那就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早一點回家幫著你二老把幾頭母水牛放養好，把那頭母豬伺候好。等它們下了崽，賣幾個錢，好好找你一個小媳婦，生幾個小‘又生’，這小日子過得不要不要的。”我皮笑肉不笑地戲謔道。

“去你的。你這‘魚頭’活得有些不耐煩了？小心老子把你熬著吃了。好了，有什么好招子快說出來，看能不能救苦救難。”

于是，我靠近他的耳邊，如此這般跟他說了幾句，他聽了不置可否，臉上漸漸地有些笑容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兩兄弟決定，向學校爭取一下機會吧，怎么爭取？如果大家都這樣的話，那豈不亂了套了？但這是一個關系到我倆前途命運的大事，豈能任人擺布？即使學校不批準，我們就用沉默來對抗它，直到讓它妥協。

分了班了，我與周同學也得服從學校決定，不服從又能如何？這胳膊扭不過大腿，表面上我們也是服從的。但內心上我們是多么的排斥，會找一切機會來對抗它。

一天，物理老師劉俊老師來上課了，我的桌面上放著物理書，而桌子下面卻放著歷史、地理。他上他的物理課，我學我的歷史地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想就這樣跟老師們耗下去，打起了游擊戰。

這樣久了也不是事兒，有一天終于被他老先生發現了我與周大俠的秘密。

“余同學，請你說說我這個物理老師是不是來錯了地方，拿錯了教科書？”

“沒有啊，老師。你來的地方很對，拿的教科書也沒錯。只是我錯了。”我也毫無掩藏地說。

“那你說說你錯在哪里？”

“老師，我一錯對數理化一竅不通；二錯在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三錯在對數理化天然的抗拒；四錯天資愚笨領悟不了老師的點撥；五錯辜負老師的良苦用心和對我的期望。”我一口氣說了五遍，讓平時對學生比較友善而又寬容的劉老師顯然有些目瞪口呆。

同學們看到我平時半天憋不出一個屁的人，居然一口氣說了五次，都有些驚奇。咦，這小子今天怎么了？跟老師打起了游擊戰了。看不出來，平時這小子不聲不響的，居然與老師對著干。哈，有點意思，這小子敢逆老師旨意，也是欠收拾了。

這周大俠見我倆商量的鬼把戲被老師當場戳穿發現，既感到慶幸，又有一絲竊喜。哈哈，你小子大大咧咧的，你以為這是你家開的私塾嗎？你想干啥就干啥？不懂就跟老子學學如何跟鬼子打游擊，你沒這個金剛鉆就不要攬這個瓷器活嘛。你看老子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他老劉的那雙賊眼瞄向我這一邊，老子就把眼睛睜得比他大，死死地盯著黑板。他稍稍沒有注意，我再低頭背幾條歷史地理題目。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看他把老子咋整？周大俠為自己的詭計沒被老師發現沾沾自喜。

誰知我還在紅著臉站在課桌前正在接受老師的批評，老劉早就注意了這小子的小動作，一切都沒有逃過他的慧眼。雖然他把桌上的歷史、地理書收得賊快，裝著對物理極為感興趣似的。不懂的人以為這小子正在鉆研物理難題呢，哪知這小動作同樣早就被老師捕捉了。

“周大俠，剛才老師講課講到哪，請你復述一下剛才上的內容吧，老師想聽聽你對本章節的理解呢。”這老劉同志此時也是賣起了乖，他心里想，你小子也想糊弄我？嘿嘿，等著吧，你小子與姓余的小子都是一路貨色。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鬼子面前耍花腔，小小年齡就想來詐我，門都沒有。

“剛才、剛才、剛才”這周大俠根本沒有聽課，哪知道剛才這老劉說了什么？所以，他紅著臉嘴巴吃力地囁嚅著，胸部一起一伏的，臉上的汗自然地流了下來，周大俠感覺有些燥熱，連耳根也紅了。

“剛才，你就知道剛才，剛才怎么啦？我上物理課你們兩小子就看史地，你們把我老劉當智力障礙者了，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還是咋的？這怎么能行呢？你們是被學校安排在理科班，在理科班就要有理科班的樣子。我上物理你倆老先生就自修史地，我上課對你倆來說是盲人戴眼鏡——多余，是吧？如果大家都像你們一樣，豈不是亂了套？”

“學理科就要有學理科的規矩。不管你們對學校的安排有再大的意見，也要執行學校的決定。而不是你搞你的，我搞我的，這不亂成一鍋粥了嗎？再這樣下去，學校就要執行紀律了。這在戰場就叫抗命，抗命你們知道有什么結局？槍斃！槍斃！槍斃！”老劉氣勢洶洶連說了三個槍斃，他老先生的臉都被我倆氣得通紅。

“當然，你們一沒有在課堂吵事；二沒有擅自缺課曠課；三沒有早戀；四沒有偷竊行為；五沒有凌辱同學；這本質上還說不上你們違紀。但是，沒違紀就等于你們有對著干的理由，不能把尾巴翹到天上去，更不能像茅房的石頭——又臭又硬。你們知道這樣做影響有多壞？還有老師的備課有多艱難嗎？你們摸著良心說說？這段時間我家兩個老人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都要我與夫人幾個人輪流伺候。”

“每天沒有課的時候都要往醫院跑，一有點時間，就馬上想到備課。這幾個月來頭都是昏昏沉沉的，連走路都是小跑，生怕耽誤了寶貴的時間，誤了同學們的青春年華。這上一節課備課就要一兩個小時，甚至更長的時間。有時實在太累了就躺在辦公桌上小睡一會。但又不能久睡啊，這備課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還沒有完成，這一周的課怎么講得好？”

“這備課就像打仗前的準備工作，就像運送糧草，挖掩蔽的戰壕，檢查槍械什么的。如果準備工作做得稍有漏洞，就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一場戰斗如果準備工作不充分就會血流成河，讓戰士們白白斷送了生命，這是對人民的犯罪。”

“同樣，老師上課如果不做充分的備課準備，而倉促應付。想到什么就講到什么，主次不分，重點不明。甚至胡亂說一通，胡子眉毛一把抓，這樣的老師能帶出有強悍戰斗力的學生？能考上理想的大學？不，這樣的老師只會誤人子弟，只會給自己學生的前途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輕則讓學生們學不到知識，重則誤人子弟，斷送學生們的大好前途，簡直是罪大惡極。”

“為師用勤勞的汗水澆灌，千辛萬苦換來的勞動成果，在二位學生面前如此鄙夷不屑，真是草把做燈芯——胃灼熱。我犧牲無數的業余時間換來的成果，居然讓二位不聞不問，估計二位大俠早已修成正果吧？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既然用不著我老劉的點撥，那明日二位大俠就拜師門，另尋大師再學絕技吧，我老劉已經伺候不起二位高人了。老劉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或者二位覺得自己的堂上功夫已經爐火純青了，可以收徒授藝了，那就請另辟蹊徑，另請高明。要不，我老劉先在這里叫一聲二位高人‘師父，請你收下這徒兒吧！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老劉故意陰陽怪氣，學著當年大鬧天宮的孫猴子拜唐僧為師的腔調，這三分幽默七分挖苦的語調，讓我與周大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像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估計這老劉也氣昏了頭，什么能刺激他人的神經和諷刺的話語也說出來了。同學們聽到都哄堂大笑，跟著‘師父、師父’地叫個不停，課堂里表面挺活潑，卻無時不充盈著即將爆炸時的火藥味。

“更多的理由應當就是為師教得不好，怠慢了二位，以至于二位高人覺得索然無趣而決定改換門庭？老實說，你們這樣的舉動讓為師很不理解。”老劉感慨激昂，把我與周大俠批得體無完膚又無地自容，好想有一條縫讓我們鉆下去，讓我們永不相見。

“其實二位的所作所為為師早就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只不過是看破不說破，想留給彼此殘存的一點點懸念。這段時間為師也一直在思考，到底是誰的錯？老實說，到昨天為止我還沒有一個明晰的答案。但就在剛才那一瞬間，為師終于找到了答案了。我想這層遮羞布遲早是要掀開的，遲掀不如早掀，這丑媳婦遲早要見公婆。”

“老實說，二位的舉動讓我這個有十幾年教齡的中年漢子有些不解，但又讓我老劉有一絲絲敬佩之意。站在為師的角度就是要維護學校的權威，站在二位的立場就是不拿青春賭明天，自己的前途早規劃，你們已經把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分析得很通透。”老劉見剛才有些激動，說了一些過頭話，想把矛盾緩和一下。他說得很真誠，也直面了現實，只不過我們到底哪個錯了？是我與周大俠？還是學校的決定有些高高在上而又不接地氣？

“最后，我老劉想說的是，學校沒有錯，二位也沒有錯。既然二位決心要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業，那就為自己加油吧，自己的命運自己做主。現在我老劉鄭重宣布，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命運從來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堅持你們所走的路，永遠不離不棄。我老劉會把二位的情況適時向學校反映，為你們爭取到文科班，圓你們實現理想之夢。”

突然間，老劉的講話出現了戲劇性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讓我和周大俠一時以為聽錯了。當大家明白過來之后，突然間有人帶頭鼓起了掌來，然后同學們掌聲響起，整個教室被一片雷霆般的掌聲所淹沒。

這老劉總讓人有意外的驚喜，讓我和周大俠感動不已。我們情不自禁地向老劉鞠了幾躬，老劉說豈敢豈敢，這不是折殺老朽了嘛。大家聽到后更加開心，那掌聲是同學們對老劉拳拳愛意的一種至高無上的敬意，也代表我與周大俠對老師和同學們的無言理解的一種感激。我與周大俠沒有更多的言語，一聲謝謝道出了我們幾多辛酸、幾多無奈、幾多悲歡和幾多感慨。

后來老師來上理化科目，我與周大俠就看歷史、地理。老師們看到我們如此南轅北轍，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一笑了之，聽任我們各自為戰。老師上課提問的時候，也有意避開我與周大俠，仿佛我們不存在似的。他們知道我們選擇了自己喜歡的事業，并為之不停地努力，有意給我們一個存在的空間。

有時候，個別同學趁老師在講臺上在黑板上用粉筆表述觀點的時候，見有機可乘，于是悄悄地交頭接耳。誰料到沒說幾句話，老師看都沒看轉身用粉筆頭準確地打在這個同學的身上，個別同學紅著臉立馬就閉上了嘴，從此后就不敢造次了。

大家在私底下議論說，老師有千里眼和順風耳呢，從后背都能輕易地逮住你。以后切記不要輕舉妄動，別小看老師發現不了你，只要你敢違規，老師轉身就知道是誰在搗蛋，粉筆頭會精準地落在他的身上呢。

有時候，個別同學在課堂上打瞌睡，老師裝著沒看見，一邊講解一邊慢慢地走到打瞌睡的同學身邊。然后用力一拍桌子，這個同學從睡夢中一躍而起，口水流了一地，見這同學的狼狽勁兒，大家咬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而老師呢，仿佛是什么也沒有發生似的，瀟瀟灑灑繼續在課堂上踱著方步講解著。絲毫沒有受到這位同學的不和諧之聲的影響，大家不得不驚嘆老師的定力。

一天周末下午，班主任翟老師走進教室，很遺憾地宣布：期末考試時間快到了，為了各位大俠能取得好成績，近幾周周末晚上繼續上晚自習。翟老師還說了，“笨鳥先飛早入林，笨人勤學早成材”，希望大家都要遵守規矩，這也是為了各位大俠的前途著想才出此下策，還望諸位理解云云。

同學們聽后有人當即表示異議，說天天這樣繃緊自己的神經，都快把自己憋死在教室了，周末應當讓各位同學放松放松才是。否則既沒有學習效果，也容易讓各位產生逆反心理，這樣效果適得其反，大家都深以為然。但話雖是這樣說，規矩還是要執行的，膽小的也就說過過嘴癮而已。到了上晚自習的時候，該干嗎還是干嘛，大都堅持著繼續去教室上自習課。

吃晚飯的時候，阿勝神神秘秘地對阿軍和我以及阿林幾個兄弟說，今晚哥們幾個還是放松放松，去看一場武打片。據說不僅這片子劇情精彩，武打動作也節奏感強，更重要的是里面還有許多美女呢，還親嘴什么的。甚至一男一女還在床上做那事呢，嘻嘻，怪刺激了。

聽哥們這么一說，大家都心里也癢癢的。阿林聽了既高興又擔憂，說這武打片看似好看，可今晚要上晚自習。這去了的話，萬一被翟老師發現咋辦？阿軍藝高人膽大，他瞇著一雙賊賊的眼睛，略帶不屑地說，就你小子怕死？這年頭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你現在就如此膽小，將來何以成大事？就你這樣的人，不如回家放牛好了，還來讀勞什子書？

被他這么一激將，阿林就說去就去，這誰怕誰啊，反正是周末，這會兒老翟未必會來教室。阿勝聽了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所作所為，“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嘛，哈哈哈。于是，再也沒有人表示異議，各位大俠有些竊喜，都為今晚的“探險”表示慶幸。阿勝道，今晚去錄像廳開開眼界，一睹為快方遂吾平生之愿也。

錄像廳就在離學校不到五六里路的地方，兄弟一行四人慢慢地說著話，不到二十分鐘就來到了縣電影院旁邊的錄像廳。我們也不啰唆，利索地買好票進入放映大廳，這時放映已經剛剛開始放映了。我們找了一個靠中間一些的位置坐下，津津有味地觀看這場武打片。

好久沒有這樣過癮了，這高中的學生生活既簡單又單調。基本就是三點一線，宿舍——食堂——教室。早上起床上完廁所，跑步完畢后馬上洗漱，然后去食堂早餐，完后就是去教室上課，直到中午下課吃飯。下午上課完畢，吃了晚飯后去灌江邊洗刷一下，然后就又回到教室繼續上自習，直到晚自習下課就寢。

千呼萬喚始出來，好不容易等來今晚的這個機會，可以說好久沒有享受這自由自在的生活了。這片子倒是不錯，可片子看到一半心突然有些犯愁：這該死的老翟萬一要去教室查崗，發現我們幾位大俠沒在教室咋辦？得想一個萬全之策周旋周旋才好。

我絞盡腦汁反復思考，怎樣才能應付這場危機。老翟為人正直、嚴厲，責任心很強，管理上生搬硬套，從來不搞變通，是個執行制度的死頑固派。今晚的事萬一被他老先生發現我們幾個搞小動作，那還得了！他老先生一定會翹著胡子瞪著眼，拍著桌子把事情掀個底朝天。

這未經請假擅自外出，且晚自習不到崗，這罪名安上的話可不是鬧著玩的。他一根筋找起麻煩來，九頭牛都拉不回，誰講情都不行，也絕不會給你好臉色看。看來如果想不出好的破解之策來，這檢討書的事兒也是鐵板釘釘了。

問題是檢討書好寫，可要到講臺上表演的話，這丑就丟大了。那幫狗娘養的小子們一定又會看笑話了，看，這幾個小子神氣個毛，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害了卿卿性命”，哼。這丑一傳十十傳百的，小樣的哥幾個就出了名咯。說不定以后學校拿我們幾位大俠做一個反面典型呢，到那時候，這大會小會上拿我們來做反面教材。我靠！一個字“煩”。

這心里一旦有事兒，再精彩的片子也就索然無味了。小樣的，上小樣的當了！自己為何輕易就上了賊船？也不用腦子思考思考，只聽別人說武打片好看，自己就馬上淪陷了，這成何體統。

這時候我的右眼眨了眨，感覺不是好事。聽人說，這眼睛左跳財，右跳災，這老祖宗總結出來的金科玉律，哪有半點含糊？看來今晚沒好事了，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一個妥善的應對之策，挺過眼前的難關。

情急之下我一拍腦門，有了！真是危難之時顯我英雄本色！我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老翟問起來就說去父親那里了。父親當時在紅鄉（現W鎮）文教組工作，我就說去父親那兒拿點急用的資料，因為事情比較急，也就來不及跟老師請假了。

既然是急著去拿資料，也是為了更好地學習，所以，即使沒有請假也不算多大的事，最多算請霸王假。但考慮到為了學習，這比私下去看錄像片的理由冠冕堂皇得多了，如果真說了去看錄像，那后果不言而喻。那老翟的那張利嘴和張牙舞爪的指手畫腳，批得你體無完膚，甚至讓你懷疑人生，不過這我這謊扯得多少有些牽強附會。

還有，前提是其他三位大俠不要說漏嘴才好，只要有一位反水，我的死相一定很難看。這時候又多一條罪名，說假話對抗組織，那就會徹徹底底地堵了我的生路。但此時別無它法，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之時了，就算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先渡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此時離錄像片結束還有一會兒，我觀察了其他三位大俠也有些左顧右盼，似乎心不在焉，很明顯他們也不在狀態。此時我甚至有些幸災樂禍，諸位來時不是那么牛的嘛，現在咋樣了？知道粑粑是糯米做的了？享受了偷來的散漫和短促的快樂，這會兒知道報應很快就來了吧。

不過，此時我似乎有些底氣了，只要這三位大俠不亂說話，本先生就會很快就過五關斬六將了。不過，小樣的這三位小子，傻傻的一定有他們好果子吃，想到老翟翹著胡子瞪著眼，心中居然有那么一絲絲竊喜。

他們三位傻小子要為自己的愚笨買單。而本先生呢，智勇雙全而又大智若愚，大家就來個坐山觀虎斗，就算給咱分享一場免費的話劇。哈，我為我的機智感覺有些驕傲，我驕傲，我自豪。剛喊了一句，坐在隔壁的一位粗漢子用一雙惡毒的眼睛瞪著我，說了句“神經病”，我這才知道片子還沒結束。

片子終于結束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爽是爽了，過癮也過了，可接下來如何收場才好。走出錄像室，我拍著阿勝、阿軍的肩膀告訴他們，這片子是看完了，接下來兄弟們要統一口徑才好，否則，那老翟不收拾我們兄弟才怪呢。說不定此刻老翟正蹲在宿舍外面的某個角落，等著眾兄弟自投羅網呃。

阿勝傻傻地看著我，似乎有那么一些不明白。阿林聽到我這樣說，臉色剎那間就白了。他老先生本來也不想去的，被我們幾句激將話就亂了方寸，不得已跟著我們幾位大俠去看錄像片。如果要說抓到有些冤的話，阿林倒值得同情呢。

阿軍聽我說要統一口徑？馬上說統一什么鳥口徑？老子一不偷二不搶三不早戀四不打架五不嫖女人，你要老子統一個勞什子啊。真的是，老子出來看個錄像還要統一個球啊。

阿勝也附和著，是呢是呢，兄弟們不就是出來玩一下？有什么口徑好統一的，去小樣的老翟，老子才不怕他呢。萬一被小樣的老翟發現了，他如果說得好聽，不為難眾兄弟的話，老子倒會領他一個情。

如果他膽敢大發雷霆，橫挑鼻子豎挑眼，老子就要與他對著干。今天老子把丑話撂這里，我阿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偏不信這個邪的，惹毛了老子，老子就給他幾巴掌。完后卷起鋪蓋，打馬回府咯。

我聽這調子有些不對，忙打著圓場說，諸位淡定淡定，事情還沒發生呢，更沒有到山窮水盡之時，說那些過頭話于事無補。但凡事從最壞處著眼總沒錯，把事情想難一些、復雜一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水因勢而流，兵因敵而制勝，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敵變我變，以不變應萬變，提前謀劃事兒總比打無準備之戰好個不知多少倍。

孫子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兄弟們要如此這般，我悄悄地湊到他們的耳朵上告訴他們須守口如瓶，我們四兄弟不是一起辦事的，各有各的事兒。如果萬一被老翟戳穿，也不要驚慌，更不能出賣眾兄弟，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嘛。

阿林呆呆地看著我良久，想了想說也是呢，我們是偷偷跑出來看錄像的，萬一這老翟發現少了我們四位，豈不是要鬧翻天啊？對對對，這余同志的建議值得考慮考慮。

阿勝阿軍聽了我的克敵制勝宏論，睜著一雙小眼睛直盯著我，似乎我長了三頭六臂一樣的驚奇。阿林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見我沒有什么異樣，才確信剛才的一番一招制敵宏論出自我這“小諸葛”之口。

阿勝說神了神了，想不到余某人關鍵時候有這一手。不像老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小樣的這姓余的在洪水滔天之時臨陣不慌，這對策有板有眼的，倒不失像一位指揮若定身經百戰的將軍。老子服他，這小子在天塌之時總有這濟世之才，鬼點子又多，咦咦，老子就服這小子有這扶危濟困難之才，真是“他日若遂凌云志，敢叫黃中巢不丈夫”，哈哈哈。

娘的，老子被這“小眼睛”幾句話吹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似乎這世界就在我手里掌控著，仿佛我是掌管著數十萬雄兵生死的大將軍。這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全憑我揮手間，一時間我有飄飄然，也全然不知東西南北了。

正在冥想之時，眼看靠近宿舍了，我們幾位大俠都有些大功告成之欣喜。我告訴諸位大俠，如果此時老翟躲在靠近宿舍的一轉角處，那眾兄弟就死定了。我說，如果我是老翟，就躲在轉角處，那里黑黑漆漆的，別人根本發現不了。

誰知我的話音剛落，一個慢悠悠而又帶殺氣的聲音在我們耳邊響起：四位大俠玩得可好？這么早就回來了豈不是沒有盡興？如沒盡興的話，那就請四位大俠再回吧，等諸位吃好喝足玩夠了，再回校也不遲嘛，如何？或者到時讓學校幫諸位擺一席慶功宴，諸位以為如何？

娘的，這老翟來得真是時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子算計了千遍卻終有一失。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兄弟我千算萬算卻忘記提醒各位大俠分頭回宿舍。如果分頭回來的話，老翟也不至于懷疑我們是去看電影或錄像，這樣或許我們可以有辦法補救。

阿林本來膽子小，被黑暗中的那個聲音嚇得語無倫次。囁嚅道這下可死定了，我說去不得的，你們偏不聽，這下好了，說不定有個處分。如果我父母知道我私自去看錄像的話，他們不打死我才怪。

阿勝冷笑道，你這膽小鬼，天塌下來有老子頂著呢，你怕個球？明天老翟問起來，你就說是我逼著你去的，你就照著這樣說保管你沒問題。

阿軍見被老翟抓個現行，知道說謊也沒有用了，這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倒顯得有些無所謂。阿軍說這些檢討、處分悉聽尊便，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砍頭如同風吹帽，坐牢好比坐花園”，何懼之有？

被稱為“小諸葛”的我，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于是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無論老翟如何問我，我都說是去父親的單位拿資料去了。他們三人的事兒，我一概不知，我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任他如何審問，我一概面開金口，閉口不談他們三人到底干什么去了。

最后，這老翟見我不肯就范，便拿出了他的撒手锏。他說，既然你說去父親那兒拿資料去了，那好吧，我馬上打個電話給你父親，讓他出來證實一下。如果他說你去了他那里拿資料，那我老翟從此概不追問。當然咯，如果你說了假話，那你等著讓你父親來領人好了。

真沒想到這該死的老翟如此較真，這老翟可是出了名的較真的人。他可是說到做到的，萬一把老翟惹毛了的話，他打個電話去證實一下，到底我說了假話否，那我就死定了。老翟這招抄人后路的套路，真是絕了，于是我便軟了下來，任其罵個狗血淋頭。

老翟說，我們有些同學真是狗膽包天，居然沒有請假就敢私自離校看錄像。這是毫無組織紀律、毫無師道尊嚴、毫無規矩意識的行為，簡直是拿學校當作一個鬧市，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今天如果不嚴肅校紀殺雞給猴看，更會造成惡劣影響。

更有甚者，個別同學犯了錯誤還用假話搪塞，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我老翟要奉勸個別同學別自作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總有一天要跌得頭破血流的。什么“小諸葛”，我呸，狗屁都不是，還“小諸葛”呢，全是混賬一個。

你們以為我老翟管嚴格一些，對你們要求苛刻一些，這是為了我老翟個人的前途和命運？真是豈有之理！我可以老實地告訴諸位，不管你們今后讀不讀書，能不能考上中專、大學，我老翟的那幾十塊錢工資都會每月到賬。

可你們呢？除了個別的同學可以“頂班”吃皇糧，吃你們父輩積下來的那點待遇外，你們當中絕大多數人都要靠自己去奮斗才能走向新生。

否則，你們就要從哪里來，回哪里去，重新回到大山的懷里，而且從此你們的前途黯淡，永遠很難再有展翅高飛之時。如此，你們不覺得愧對生你養你的父母？不覺得愧對為你們答疑解惑、日夜操勞的老師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父母的養育之恩，老師的培養之恩，豈可相忘于江湖？

同學們，我們或將成年或已經成年了，作為新時代的青年人，就當胸懷理想，放眼世界。“大丈夫立志，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鄰”。同學們，擺在我們面前的學習任務還很重，我們應當拿出“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的膽氣和豪氣，掌握好更多的知識，為中華民族的崛起而努力學習。

聽了老翟的一席話，他似潑了我一身的冷水，讓我頓時感覺有些清醒過來。是啊，我到底是為老師而讀書，還是為自己的前途、命運而讀書？我感覺是該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未來了。

這寫了一個很深刻的檢討書，并走上講臺，當著五十多名同學們的面，宣讀了我違反校規的認識。是啊，老翟說得很對，我讀書如何，能不能考上中專、大學？從某個層面上來說，跟他老翟沒有多大關聯。而我呢，如果放縱發展下去，我的前途與命運注定就是一場悲劇的結局。

我的檢討很深刻，讓老翟一時感覺有些欣慰。他笑著拍著我的肩膀說，“小諸葛”好好讀書吧，唯有讀書才是掌握開啟智慧的金鑰匙，也唯有讀書才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如果你想改變“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身力氣百身汗”的命運，除非你家有金礦，又除非你一出生就在羅馬。否則，除了努力地讀書，用自己的勤勞的汗水去改變你的命運，而別無他法。

多年后，你會明白我老翟的用意，到那時，我老翟也許就是在另一個世界了。可如果今天的話對你和你們——我的學生們還有一點點幫助的話，也算是我老翟對諸位最大的貢獻了。

如今斯人已去，想想老翟的話，就讓我有些汗顏。年少時的輕狂無知，放眼皆是山川大海天高地闊，從來沒有想過時間老人會如此殘酷，會偷走我的青春年華讓萬事蹉跎。我以為明天還很遙遠，未來何其多也，不想轉眼間歸來就已近黃昏。

見過的人，經歷過的事，方知人情冷暖，世事無常。從來就以為歸來還是少年，不想如今發如霜，方知人生苦短，人世滄桑，再見彼此也視同路人。也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這世間也沒有幾人能如你之護我苛求我，如今人世間再也沒有你，方知你的好，你用博大的胸懷，嚴厲的目光，把愛撒上在人間溫暖了我和他。

多年來我感覺他無時不在無處不有，他的嚴厲和他的博愛，讓我一直不敢懈怠。就這樣，從此我改變了自己的學習態度，真正以積極主動的姿態，用心去讀書，用所學的知識去改變命運。

老翟，他是一個好人，也是我生命中的貴人，他喜歡經常念念不忘的詩句歷歷在目。“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將至。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

這是老翟當年經常用來教育我們的幾首詩。每當讀起它，倍感親切，仿佛老翟此時還站在講臺前還向我們娓娓道來，他用為師的嚴厲和厚德詮釋了他對教育事業的忠誠與執著，以及對學生的大愛與無私。

我們不知道未來是怎樣的一個夢。但我們知道，唯有不懈的堅持和努力，唯有一步一個腳印，唯有十年磨一劍，方能改變我們的命運。就這樣，我們用執著和努力，期待通過努力來感動上蒼了，也才能不辜負這老翟對我們如此的厚愛與望子成龍的迫切。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知道是我們的執著感動了上蒼，還是命運對我與老周格外青睞，后來，學校居然破例決定對我和老周進行特殊安排，讓我倆破格進入重點班l班。這可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呢。

得到這個好消息，我與老周高興得流下了幸福的淚水，我們仿佛看到了命運的女神在向我們招手。哈，幸福有時總是來得那么突然，這也許就是命吧。從此我們明白，有時候一個正確的選擇就是走向成功的起點，沒有這樣一個選擇，也許我與老周就要與幸運之神失之交臂。

盡管我與老周經歷了諸多的苦難，甚至是經歷非常曲折、忍受了一般人無法忍受的心靈之痛。但咬咬牙，我們沒有輕言放棄，有一個聲音一直貼近我們的耳邊，努力堅持一下，再忍受一下痛吧，曙光就在面前，彩虹就要出現。

也許這就是強者與弱者的那么一絲區別吧。有時候奮起抗爭也許真能改變一個人的命，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勇氣與頑強。

想當初，如果我和老周聽之任之，聽從著命運的擺布而不敢抗爭，也許我們的歷史就改寫了。很慶幸當初的這樣的堅持，想當初，憑著我對數理化近乎零基礎，甚至是深深的討厭，想要超越自我，完成鳳凰涅槃而浴火重生，這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但我們沒有退縮，用自己的努力，把不可能變成可能。在人生的危難之時敢于亮劍，敢于超越自我，不屈服于命運的擺布，唱響了一曲人生的美妙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