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宗本得知兒子沒把年思華帶回來,氣得一夜無眠。
到了白日,桐江書院的學(xué)子急匆匆而來,說嘉安公主于揚州城內(nèi)四處散布遴選女官之事。
年宗本怒不可遏。
他讓人把年笙捆了,再故意放下人去通知年思華。
他要讓年思華自己走進(jìn)年家。
這個不孝女啊。
到了揚州,也不回家看看他這個老父親,讓他的臉面往哪里擱?
話傳到濯溪院了,回來卻說公主要來年家。
“要不,去請刺史大人?”年兆昀慌了神。
初次見公主,他就被扔到水里。
人總是對捉摸不透的東西有些畏懼。
“糊涂!”年宗本冷聲,“刺史能管得了她么?”
“那就任由這個惡婦為非作歹?”
“到底誰是惡,誰又是善!”年兆謙忍了又忍,實在是忍不住了。
他跪在地上,正為自己的女兒求情,得知公主要來,竟是松了一口氣,說話也大膽了。
“你們要逼死笙兒,逼死思華,就是善么?”
他眼中布滿血絲。
女兒被捆起來,他心急如焚。
年宗本罵道,“你懂什么?”
“女子報考女官,就是敗壞門風(fēng)。”
“年家詩禮傳家三百年,豈能助長這股歪風(fēng)?”
年兆昀冷笑,“三弟,父親這是為年家著想,笙兒真去考了女官,咱們?nèi)叶家唤鲜苛执良沽汗??!?/p>
年兆謙不理他。
轉(zhuǎn)而對年宗本說,“父親,您醒醒吧,頤郡王府沒了?!?/p>
“所謂鼎盛的親王府,轉(zhuǎn)眼就成了逆賊府,您真當(dāng)龍椅上那位是柔弱婦人?她的手段比先帝更狠?!?/p>
“放肆!”
年宗本暴喝一聲,“婦人為帝本就是悖逆天道。”
他雙目赤紅,“年家的立命之本就是禮法,沒有禮法,我們與那些販夫走卒有何區(qū)別?”
年兆謙帶著無盡的悲涼,“為了這虛名,咱們逼死了多少血脈至親?!?/p>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您想怎樣便怎樣,但誰要殺我女兒,我拼了這條命也不答應(yīng)。”
年宗本霍然起身,拐杖打在他身上,“逆子,我是你爹,我說什么就是什么?!?/p>
年兆謙硬扛了這一下,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從今日起,我不認(rèn)你這個爹了。”
“老太爺,老太爺,公主儀仗已經(jīng)到了。”
下人著急忙慌的來報。
“還有許多看熱鬧的人,把門口的長街都圍起來了。”
年兆謙立刻道,“還不快開門迎公主。”
“不許開門,也不許出去?!蹦曜诒咀隽藳Q定。
這一去,便落了下乘。
他說,“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年家不畏……”
“轟——”
響徹天際的砸門聲淹沒了年宗本呼之欲出的話。
“老太爺不好了,公主命侍衛(wèi)要把年家的大門砸開。”
又有一個下人跑過來報信。
年宗本臉漲成豬肝色。
他聽到了。
活了這么大年紀(jì),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還有沒有天理,”年兆昀氣得跳腳,“光天化日之下,私闖民宅,公主也要講王法?!?/p>
“轟——”
罵罵咧咧聲中,年家的大門被砸開了。
年宗本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公主,還是土匪?
她行事難道不在乎后果么!
年思華是第一個進(jìn)來的,身后跟著兩個年家人陌生的丫鬟。
年宗本看見她,醒了神,喝道,“孽障,你還有臉回——”
“笙兒呢?三嫂呢?”年思華除了年兆謙,誰也看不見。
“在后院,”年兆謙哭了出來,“他們說要管教笙兒。”
年思華已轉(zhuǎn)身奔走。
“逆女......”被無視的年宗本氣得吐血。
年思華飛快去了后院,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三嫂的聲音。
“你們要殺就殺,別折磨我的女兒?!?/p>
烈日下,年笙被麻繩捆著吊著,身上還有幾道鞭痕。
打人的正是年兆豐的長子年駿。
三夫人被婆子攔著,撕心裂肺,“她是你的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
一旁的大夫人面露不忍,“阿駿,你祖父只說要勒死她,你也不必這樣……”
“反正都要死的,教訓(xùn)教訓(xùn)她,也好讓小輩的姑娘們看看,不守本分就是這樣的下場?!?/p>
年駿揮舞手上的鞭子,眼底閃爍著陰狠。
考女官?
真讓她考上了,年家豈不成笑話了!
他本來就厭惡這個妹妹處處搶他的風(fēng)頭。
連書院的人都知道他這個年家嫡長子還不如年笙有學(xué)問。
祖父是不反對家中女子讀書認(rèn)字明理的,年家的姑娘個個知書達(dá)理。
但,僅僅如此。
該為家族犧牲時,不過賤命一條。
看見年思華進(jìn)來,年駿更加興奮,手上的鞭子再次舉起來。
“嗖——”
跟著年思華進(jìn)來的丫鬟一把飛刀出去,把年駿的手腕扎個對穿。
大夫人尖叫一聲去看自己的兒子。
桎梏三夫人的婆子也被嚇得驚跳起來不知所措。
“快把笙兒放下來。”
年思華和三夫人一起去解繩子。
“姑姑,你別回來,你快走……”
年笙被曬得臉蛋通紅,衣裳被打破了。
“別怕,別怕,”年思華握著她的手,“姑姑接你走?!?/p>
她把年笙交給三夫人,轉(zhuǎn)身撿起落在地上的鞭子,狠狠抽在年駿身上。
年駿本就痛,挨了幾鞭子,更是涕淚橫流。
“你干什么!”
大夫人抱著兒子咆哮,“他都傷成這樣了,你沒看見么?”
年思華根本沒有停,左右甩著鞭子,打得年駿慘叫連連。
“住手啊,你這個瘋子,來人啊!”
大夫人見年思華打紅了眼,自己去擋,被抽了幾鞭子,疼得眼淚嘩嘩流。
“大姑奶奶對我們母子耍什么威風(fēng),有本事找父親去!”
“我自然是要去的!”
年思華紅了眼,卯足了勁又是一鞭子。
“你們一個都跑不掉?!?/p>
先把年駿打得爬不起來,她才吩咐,“扶五姑娘和三夫人出去,公主就在年家門口。
“你們不能走!”年兆昀來了。
身后跟著幾乎年家所有的護(hù)院家丁。
父親說了,年思華回來了,絕不能讓她離開。
他看見侄子的慘狀,怒上心頭,指著年思華罵,“跪了那么多年,別以為找了個靠山,就能站起來了!”
“啪——”
年思華手里的鞭子抽他臉上。
“我的確站起來了,往后換你們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