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物尚未落網(wǎng),圍獵還在繼續(xù)。
從聚寶閣逃竄出來的客人,并沒有如愿以償?shù)仉x開這個牢籠,四扇鐵木所制的巨大圍欄,將連通著廣場的四條坊市街徹底封死,也封死了所有人逃出生天的希望。
面對這個膽大妄為的嫌犯,城主似乎表現(xiàn)出了非一般的決心,在他的授意下,全城各處的城防軍正在源源不斷地抽調(diào)過來,讓這場圍獵的規(guī)模急劇膨脹,算上駐守在四處街口的城防軍,此刻盤踞在這里的兵力已經(jīng)達到了三千人以上。
眼下想要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人們似乎只剩下了一個選擇,那就是接受士兵們事無巨細的嚴苛排查。
在四條坊市街的街口,受檢的隊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只不過因為不斷的加塞和擁擠,讓這條長龍顯得分外“臃腫”。
當然,檢查的士兵有些小動作也是在所難免,在關(guān)卡處時不時會傳來一兩聲慌亂的驚呼,緊接著,某位衣著華貴的大家閨秀就會捂著胸口,或是其他羞于啟齒的部位,在士兵們的哄笑聲中離開。
對于城防士兵們的小小娛樂,駐守在廣場上的精兵倒顯得無動于衷,關(guān)外的常年征戰(zhàn)讓他們早已沉醉于鐵與血,只有暴力和沖突才能讓他們的血液重新躁動起來。
自始至終,他們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聚寶閣的大門,冰冷的目光中交織著狂熱。
現(xiàn)身吧!我們知道你在這里!
全城戒嚴,重兵把守,流云城已經(jīng)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你是絕對逃不掉的!
真懷念啊......
放眼望去,這座邊境小城的景色每一處都是那樣似曾相識,卻又與他記憶中的不盡相同。
已經(jīng)過去十五,哦不,十六年了嗎?
他憑欄遠眺,寬大的白色袍袖在風中輕輕飄舞,如同靈鶴的雙翼般振翅欲飛。
這里是城主府的頂層,作為與聚寶閣相同規(guī)模的建筑,城主府是唯二可以俯瞰全城的地點,用來觀賞此刻這場盛大的圍獵,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大人,您覺得這里風景怎么樣?”炎羅一臉諂媚地湊上來,臉上的笑容像是褪色的假花。
無視了這個滿臉殷勤的家伙,他望向更遠方,嘴角帶著不明意味的笑容。
小不死的。
這一次的局,你要如何破?
“臭小子!看看你占了多大的空擋,沒長眼睛嗎!”受檢的隊伍之中,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伸出手掌,惡狠狠地朝著前面的人推了過去。
顯然,這一推沒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若是讓他推個正著,那人至少得摔個大馬趴。
對于胖子的舉動,沒有一人出言阻止,隊伍不斷地向前推進,但是胖子前面的這個家伙卻始終站在原地發(fā)呆,導(dǎo)致隊伍前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明顯的“斷層”,如此不識時務(wù),受些皮肉之苦倒也正常。
嘭!
一聲悶響,胖子重重地跌坐在地,激起漫天塵土。
這個始料未及的結(jié)果,讓在場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這個時候,胖子前面的人才后知后覺地轉(zhuǎn)過身來。
眸若星子,豐神俊朗,黑色勁裝,矯健挺拔,驀然回首的黑衣少年,儼然是一位名門世家的貴公子。
只可惜,他身后還背著一個破舊的棉布包袱,兩條英氣利落的眉毛也是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讓人不由得懷疑,這位貴公子身后的名門世家應(yīng)該是被滅門或者抄家了。
“臭小子,你找死!”咬牙切齒地低吼一聲,胖子掙扎著想要起身。
他想不明白,這么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為什么推上去像是一堵城墻一樣!
少年低下頭,冷冷地掃了胖子一眼。
胖子猙獰的表情頓時凍結(jié)在了臉上。
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神,僅僅一眼便將他的勇氣剝奪殆盡,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是復(fù)蘇的死人在打量著將死的活人......
“臭小子,你等著!這事不算完!”胖子色厲內(nèi)茬地吼了一聲,一雙小腿卻踢蹬著泥土,不住地后退,一時間竟連起身都顧不上。
無視了胖子的叫囂,齊浩回首望天,臉上一片茫然。
不應(yīng)該啊?
今天這般陣勢,很明顯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以他的眼力自然不難看出,這些盤踞在廣場上的士兵,實力遠非那些看守城門的那些酒囊飯袋可比。
只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喋血的人,才有這樣的殺氣。
正當他立在聚寶閣門前,準備強行突破,大殺四方的時候,最后一批被疏散的客人卻突然從閣內(nèi)涌出,七手八腳地將他推搡出了聚寶閣的大門。
一路上,士兵們的視線在他身上不斷掃過,卻沒有任何停留,他就這樣被人群裹挾著,毫無阻攔地來到了廣場的外圍。
難不成我搞錯了?
這么大的儀仗,其實不是給自己準備的?
因為剛剛的插曲,齊浩身后的隊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第二個“斷層”,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開了他,只留下少年一人獨自在風中凌亂。
“沒事了,滾吧!”一腳踹在又一個受檢者的屁股上,卡爾沒好氣地招招手,一個機靈的士兵立刻走出隊伍,接替了他檢查的工作。
看也不看那個連滾帶爬離開的家伙,卡爾一臉不耐地走到一旁,隨手扯來一張木凳坐下,腿一抬,“咣”地一聲,厚實的軍靴已經(jīng)重重地撂在了桌子上,幾摞擺得整整齊齊的通緝令頓時散落一地。
“隊長今天貌似不太對勁啊。”士兵中,一個愣頭愣腦的家伙低聲嘟囔道。
雖然他們中隊的卡爾隊長平日里就是出了名的黑臉煞神,但是今天的臉上陰郁之色更甚,黑得都快跟鍋底一樣了。
“啥?你不知道?”一旁的士兵擠眉弄眼,一看就不是什么穩(wěn)當貨色。“我勸你今天還是別惹隊長為好,隊長今天可是中了頭彩了。”
“啥頭彩?”這楞貨一臉納悶地道。“中彩了不應(yīng)該高興嗎?”
“害,你知道什么。”一旁的士兵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壓低聲音道。“知道咱們中隊的魯?shù)掳駟幔俊?/p>
“老魯嘛,知道。”楞貨點點頭,這人在城防軍里待的時間不算短,跟隊里不少人都是老相識,為人雖然不怎么樣,但是對婦女們卻充滿了無限的熱愛,每次發(fā)了軍餉都會盡數(shù)砸在流云城的應(yīng)春樓里。
“今天流云城里出了大亂子,城防軍全軍動員,咱們中隊唯獨少了魯?shù)掳瘛!笔勘鴾愡^去,在楞貨耳邊小聲嘀咕道。“隊長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領(lǐng)著四個親兵直接去應(yīng)春樓抓人,你猜怎么著?果不其然,在綠柳姑娘的房間里直接摁住了他的光屁股。”
“等會等會。”楞貨突然出言打斷道。“怎么是綠柳姑娘,他老相好呢?”他雖然整日待在營中,對與魯?shù)掳竦娘L流史還是有所耳聞,這個老魯在應(yīng)春樓有一位老相好叫做小桃紅,因為其體質(zhì)特殊的關(guān)系,被一票老客戲稱為“鮑突泉”。雖然只聞其名不知其詳,但是在他看來,這位桃紅姑娘應(yīng)該是一位水一般溫婉的女子。
“哎呦,可以啊,連這你都知道。”沒想到一個楞貨還能有這等騷情,士兵上下打量著他,頗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他老相好自然是還在,只不過被別的客人給包下來了,聽樓里的姑娘說,好像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臥槽!”楞貨沒忍住爆了句粗口。“七八十歲還去應(yīng)春樓,這老頭子火力這么壯的嗎?”
“你懂什么,人不可貌相。”士兵一臉神秘地道。“聽說那老頭子在樓上躍馬揚鞭,大戰(zhàn)了三天三夜,別說床板了,連墻壁都咚咚直響,正經(jīng)算是一桿好槍呢。”
“真是......神人啊......”楞貨一臉驚嘆,想不到這流云城的小小江湖里,居然出了這么一位豪膽龍槍,讓他禁不住肅然起敬。
“誰說不是呢......”一旁的士兵正想點頭附和,突然發(fā)現(xiàn)話題已經(jīng)徹底被帶得跑了偏,不由得對楞貨怒目而視。“怎么著?老子話說到一半,你看讓你給扯到哪去了?你還想不想知道魯?shù)掳竦氖聝毫耍俊?/p>
“想,想,大哥您請說。”楞貨連忙點頭。
“話說咱們隊長來到門前,正巧撞見老魯在房間里忙活得熱火朝天。于是隊長大腳一踹,直接破門而入,把那個魯?shù)掳駠樀弥苯訌谋桓C里蹦了起來。”士兵講得眉飛色舞,仿佛他親眼見過那光景一般。“嘖嘖,你是不知道,魯?shù)掳襁@廝站在床上,跟剛從娘胎里爬出來似的,一桿長槍如毒蟒出洞,朝著隊長昂首吐信。”說到這,士兵擠了擠眼睛,一臉促狹地道。“你猜猜,后來怎么樣了?”
“隊長大吼一聲,呔,兀那魯?shù)掳瘢愫么蟮哪懀 笔勘v到這里,眼中已經(jīng)滿是壓抑不住的笑意。“結(jié)果魯?shù)掳襁@貨一激靈,居然直接繳了槍,在隊長臉上飚了個三道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兩個家伙頓時發(fā)出一陣幸災(zāi)樂禍的低聲奸笑。
“小胡,大有......”坐在椅子上的卡爾咬著牙齒,恨恨地擠出聲。“你們兩個,當老子聾了嗎......”
“今天收隊以后,你們兩個,給我繞著練兵場跑一百圈!”
“啊啊啊!!!隊長不要啊!我們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