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稟告城主大人!!!”一名神色慌張的士兵匆匆邁進了殿堂之中。
“什么事?”
角落的陰影中,衣著華麗的背影緩緩轉過身,露出了炎羅那張陰沉如水的臉。
“門......門外有兩位客人求見,似......似乎是為了前幾日......”被炎羅的眼神盯得渾身發毛,士兵說話愈發地結巴起來。
聞言,炎羅的臉色更加陰郁,這幾日前來刺探消息的人絡繹不絕,皆是因為流云城出現過的那位神秘元皇強者。作為御元師中也極為罕有的頂尖存在,元皇強者放眼帝國也不過寥寥數位,一名新晉元皇的出現,足以在俗世引起一番不小的震動。所有人都想知道,這位曇花一現的神秘元皇來自何種勢力,又有何目的。
“不見!!!”炎羅袖袍一揮,語氣不耐地道。
隨著大家對這位神秘元皇的關注持續升溫,他這位城主大人自然也成為了眾人的笑柄,大家都知道流云城出了個跪舔強者不成,還被強者擺了一道的白癡城主,還有個別無聊人士給他起了個外號“枯井克星”。相比之下,流云城中的那場騷亂反而沒有引起多少關注。就在炎羅以為這場風波已經過去的時候,來自帝都的執法隊于三個時辰前突然抵達,并帶走了他一臉不甘的堂弟炎厲。
“可......可是......”士兵猶豫著還想要繼續開口。
“嗯?”
炎羅語氣一冷,獨屬于元君的威壓頓時朝著士兵籠罩下來!
士兵當即不受控制的跪伏在地,元君強者的威壓如何是他一名元師所能承受的,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含混地擠出聲音。
“可是......這......兩位客人......已經......”
還沒等他說完,一陣清風突然吹拂而進,整片殿堂的布簾都輕柔地鼓動起來,說來奇怪,原本厚重無比的元君威壓,在清風的吹拂下,也如同陽光下的積雪一般,消融于無聲。
“呵呵,身為一城之主,卻要將來訪的客人拒之門外,這就是流云城的待客之道嗎?”
輕笑聲響起,兩道倩影乘著清風翩然而進,一雙小巧的銀色蠻靴和一襲綴著流蘇的翡色裙擺輕盈落地。
“你就是城主炎羅?”
銀色蠻靴的主人,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正用她纖細且鋒利的眉眼上下打量著炎羅,語氣冷冽道。
“小月,不得無禮。”一旁的宮裝女子嗔怪地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冷哼一聲,攏了攏高高束起的馬尾,她有著一頭燦銀色的長發,很醒目。
“小孩子不懂禮數,讓城主大人見笑了。”宮裝女子輕輕頷首,微笑道。
沒人能否認她是個美人,萬里挑一的美人,盡管發髻高高綰起已作人婦打扮,但歲月并沒有磨滅她的美貌,反而打磨出一種獨有的成熟風韻。如果銀發少女是鋒銳的冰凌,那么她便是和煦的春風,將邂逅之人的煩惱與不快都消解在她眉眼的柔情之中。
“敢問您是?”
面對眼前的宮裝女子,炎羅收斂了之前的張狂作態,畢恭畢敬地問道。
雖然不知女子是何來歷,但是能在無形之中輕松解除他的威壓,修為應該遠勝于他才對。
“千劫獄,柳溪青。”女子朱唇輕啟。
什么?炎羅心中一陣駭然,沒想到短短數日內,又是一位元皇強者駕臨流云城,而且還是帝國中最神秘的那一位。
“不知大人遠道而來,所為何事?”得知女子的來歷,炎羅的態度變得更加恭敬。
他不得不恭敬,即便今日不是元皇強者親臨,單憑千劫獄這個名字,也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何事?城主大人既已清楚,又何故再問?”宮裝女子一雙美眸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炎羅,說完也不等炎羅作何反應,眼波自顧自地在殿中四處流轉。
“這些雕像很不錯。”
任何踏入城主府的人,都很難不驚嘆于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這些兵俑矗立在殿堂的左右兩側,一共八尊,它們手持各式利刃,神色狠厲,或騰越,或低伏,仿佛下一刻就會將致命的鋒銳傾瀉而出。
完全沒有聽清柳溪青說了些什么,炎羅面色蒼白,一張臉逐漸被不斷沁出的汗珠布滿。
他實在是不愿回想起那一天,回想起那個古怪的老家伙。
沒人知道這個老家伙是如何混進城主府的,他就像是幽靈一般,繞過了府內的層層把守,然后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中央的正殿,滿臉的紅唇印,一身的脂粉氣,一看就是在某個花街柳巷狠狠鬼混了一番。
就在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大殿時,殿前的守衛終于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就在他們揮舞著武器,想要沖上來驅逐這個老家伙時,卻發現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不管他們怎樣奮力奔跑,最后仍然在原地踏步,腳下的土地仿佛活過來一般,正在向后用力拉扯著他們。
于是這個老家伙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正殿,出現在了自己的寶座前,開口就是要自己這個一城之主替他做事,語氣要多隨意有多隨意,仿佛是在招喚客棧里跑堂的店小二。
面對這個來路不明的混球,炎羅心里早已氣炸了肺,但身為城主又不好發作,只能將手背到身后輕輕擺了擺,隱匿在殿堂角落的八名暗衛立即會意地相互注視了一下,握緊手中的武器,朝這個不知死活的老家伙悄悄靠了過去。
老家伙還在夸夸其談,先是描述著自己天衣無縫的誘捕計劃,然后又開始盛贊城主的寶座華麗,果然一城之主就是不一樣,連坐的凳子都這么高級。然而死亡正在無聲無息地向他靠近,這八名暗衛修為都接近元武師,為首兩人更是已經突破到了元武師級別,他們精通隱匿和一擊必殺的戰斗方式,幾乎可以媲美職業殺手,一旦被他們納入攻擊范圍,他們有把握一息之間就把這個喋喋不休的老家伙剁成肉醬!
十三尺......九尺......七尺......
暗衛們小心地調整自己的呼吸,好讓它變得平和而舒緩,只差一步,他們就可以布置一個近乎完美的殺局,只需要再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就是現在!
腳步再次向前挪動,暗衛們的眼神陡然凌厲起來,更凌厲的是他們抽出的刀光!他們一躍而起,紛亂的黑影籠罩了老者,銀色的刃光已經將老者的周身要害完全鎖定!
殺氣封鎖!避無可避!
見此情景,炎羅的嘴角也勾起一絲獰笑,膽敢如此冒犯一城之主的威嚴,是時候讓這個狂妄的老家伙付出代價了。
似乎是感覺到了危機的來臨,老者環顧四周,臉上卻并沒有驚恐,只是淡淡的微笑,與他目光交匯的暗衛皆是心頭一驚,似乎老者早就意料到他們會發起攻擊,就在這個方位,就在這一刻。
他們的利刃并沒有如愿地飽嘗鮮血,在欺近老者周身幾寸的時候,厚重的巖層從他們的刃尖滋生,隨即飛快地向上蔓延,轉眼間,八名暗衛便化為了八尊冰冷的石像。
這些石像還保留著暗衛們前一刻的樣子,那是他們攻擊前的一瞬,姿態兇厲,殺氣凜然,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困而出,為了保持住他們姿態的穩定性,老者還為他們每個人都添加了做工精美的底座。
目睹了這一幕的炎羅,頓時覺得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從頭蔓到腳。
當御元師的修為達到元靈之時,天地間元素運行的法則便在他們心中逐漸明晰,他們能夠感受和呼應周邊的同屬性元素,修為越高,元素的掌控力就越強。以炎羅的元君修為,足以驅使整座城主府內的火元素與敵人發起對攻。
而這種無視對手元力屬性,直接催動周邊元素將對手強行封印的手段,炎羅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蠻橫的掌控力,這個老家伙難道是?
就在這時,老家伙一臉不爽地回頭看向自己,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炎羅突然覺得腳步再也無法挪動,巖層在他的腳下蔓生,隨即一路飛快地向上蔓延!
元皇!而且絕對是幾近頂峰的高級元皇!恐懼讓炎羅的血液幾乎結成了冰!
想到這里,炎羅內心便由衷地慶幸,幸虧自己下跪得夠快,不然連膝蓋都石化了,光靠鞠躬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沒有誠意。
而后的事情也不必再說,城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了。
柳溪青饒有興致地看著滿頭大汗的炎羅,看著看著,眼神卻逐漸黯淡下去,最后化為一聲輕嘆。她的雙手在胸前交疊,指尖纏繞著青色的絲線,那是最為精純的風系元力,在場的人卻感受不到任何元力波動,只覺得似有清風吹拂,顯然,這位元皇對元力的掌控已經達到了一種絕妙的境界。
雙手如同素白的花蕾一般綻放,淡青色的絲線就像是隨風飄搖的花蕊,搖曳著延伸開來。絲線撫動著那些冰冷的石像,隨即一圈一圈輕柔地攀附其上,那些石像頓時散發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低聲地嗡鳴起來。
咔啦,咔啦啦......
像是初春暖陽下的冰層一般,石像的表面逐漸開裂,隨即是一連串碎裂和剝落的聲音,八名暗衛癱坐在碎石堆中,面面相覷,皆是一臉的茫然。
炎羅的下巴頓時掉到了地上,原本他還打算等風聲過去,就將這些石像秘密處理掉的。
銀發少女也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顯然她也沒預料到石像里會鉆出八個大活人來。
而柳溪青的身影早已在這片混亂中消失不見了。
......
“青姨!青姨!”銀發少女從空中落下,立在了柳溪青身旁。
解除了石像的封印,柳溪青并沒有離開,而是佇立在城主府的最高處,一雙美目怔怔地望著遠方。
“小月,你說,這個出現在流云城的元皇強者,會是什么人呢?”沉默半晌,柳溪青輕聲問道。
銀發少女皺了皺眉。“不太清楚。不過,既然能將對手封存在石像中,又能將容貌塑造的這般逼真,這般巧妙的元素掌控力,定然是高階元皇無疑了。”
柳溪青搖了搖頭。“不僅如此。我在解除這些石像封印的時候,還感受到了一種奇特的力量,就潛藏在石層之下,正是這股力量,將封印他們的土系元力與他們自身的元力隔絕開來,否則,一旦元力互沖,憑他們的修為,是絕對無法在元皇強者的元力中存活下來的。”
銀發少女吃驚道:“青姨,你的意思是,他已經領悟到了,那種法則?”
柳溪青緩緩點了點頭。
銀發少女檀口微張,顯然這件事對她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元皇強者的實力固然令人艷羨,可比起那種法則卻又不值一提,那是原初的真理,是永恒的真諦,也是每個御元師夢寐以求的,終極。
“小月。”
“啊?”少女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柳溪青已經轉過頭,一雙美目靜靜地望著她。
“你們,是不是已經見過了?”
“什么?”少女神色一愣,隨即干笑道“見過誰,那位元皇強者嗎?青姨你真會開玩笑,整個流云帝國的人都在找他,我怎么可能見到......”
“小月。”柳溪青嘆了口氣。“從小到大,你每次撒謊的時候都喜歡伸手去捏大腿側面,這個習慣就不能改改嗎?”
少女搭在大腿外側的右手頓時僵住了。
“算了,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柳溪青回過頭,這個往日優雅從容的身影此刻卻稍顯落寞。
“是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