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器里,蝎子的咆哮聲還未平復,季教授沉穩(wěn)的匯報就緊隨而至。
“林老板,資料拷貝完成百分之百,所有數(shù)據(jù)包均已驗證無誤。”
“周元已經(jīng)確認過,有完整的生產(chǎn)工藝。”
“很好。”
林墨的聲音通過加密頻道,同時在四位指揮官的耳麥中響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任務結(jié)束。”
“把能用的帶上,暫時帶不走的盡可能封存,然后準備撤離。”
……
當四支隊伍重新在閘門前的廣場上匯合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氣氛。
血戰(zhàn)后的疲憊是難免的,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強行壓抑著的亢奮,以及對未知命運的忐忑。
蝎子承諾的慶功宴,林老板會兌現(xiàn)嗎?
或者,只是每人再多發(fā)一個牛肉罐頭?
想到這里,蝎子那顆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心,竟也開始惴惴不安。
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替林老板夸下海口,說要搞慶功宴,而且煙酒管夠。
這在任何一個勢力里,都是僭越的大忌。
萬一惹得這位神秘的林老板不快……蝎子不敢再想下去。
他偷偷看了一眼懸浮在不遠處的無人機,那冰冷的鏡頭仿佛正凝視著他,讓他后背發(fā)涼。
白鷺走到他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清冷的告誡。
“你莽撞了。”
蝎子的臉皮狠狠抽動了一下,粗糙的手掌握了又松,聲音里透著底氣不足的煩躁。
“我……我這不是為了鼓舞士氣嘛……”
白鷺沒有再多言,只是平靜地看了一眼遠處小賣部的方向。
道理誰都懂。
但那位林老板的心思,誰又能猜透?
車隊緩緩停在了小賣部前的廣場上。
引擎逐一熄火。
周圍,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安靜。
近兩百名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血戰(zhàn)的戰(zhàn)士,此刻站得筆直,隊列分明,卻沒人敢大聲喘氣。
所有的視線,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死死地聚焦在那個緊閉的小小卷簾門上。
疲憊的臉上,寫滿了期待,與更深一層的敬畏。
夜鶯和她身后的自由覺醒者們站在隊伍的最外圍,同樣保持著沉默。
他們是局外人,但又不是。
那一個牛肉罐頭的“定金”,已經(jīng)將他們的命運,和那個卷簾門后的男人捆綁在了一起。
終于,卷簾門緩緩升起。
林墨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緩步走了出來。
但他的出現(xiàn),卻讓整個廣場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壓力陡增。
蝎子深吸一口氣,往前一步,準備低頭認錯。
然而,林墨的視線已經(jīng)落在了他的身上。
“蝎子。”
“在!”
蝎子一個激靈,腰桿挺得像一桿標槍。
林墨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你之前說,要開慶功宴?”
來了!
蝎子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他硬著頭皮,聲音沙啞地回答:“是……是我自作主張,林老板,我……”
“嗯。”
林墨打斷了他。
只說了一個字。
“想法不錯。”
蝎子猛地抬起頭,愣住了。
白鷺、黃蜂、季教授,也都愣住了。
廣場上所有豎著耳朵的戰(zhàn)士,全都愣住了。
沒等他們從這巨大的反轉(zhuǎn)中回過神來,林墨抬起了手,輕輕一揮。
沒有巨響,沒有光芒。
但所有人都聞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新鮮的、帶著血絲的肉味!
緊接著,在廣場中央的空地上,一座小山憑空出現(xiàn)。
那不是冰冷的紙箱,也不是堅硬的罐頭。
是肉!
是冒著絲絲寒氣,表面還凝結(jié)著冰霜的新鮮血肉!
一整扇一整扇的豬肋排,帶著漂亮雪花紋理的肥牛,還有一盤盤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雞翅……堆積成了一座令人心智崩潰的肉山!
還沒完!
肉山的旁邊,又出現(xiàn)了新的東西。
翠綠欲滴的青菜,滾圓飽滿的土豆,甚至還有幾大箱閃著銀光、緊閉著殼的生蠔!
最夸張的,是最后出現(xiàn)的東西。
“哐當——”
一箱,十箱,一百箱……
幾百箱碼得比人還高的冰鎮(zhèn)啤酒,憑空堆砌成了一堵墻!瓶身上凝結(jié)的細密水珠,在探照燈下閃爍著致命的誘惑光芒!
咕咚。
咕咚。
咕咚。
那是無數(shù)人吞咽口水的聲音,匯成了一片清晰可聞的聲響,在死寂的廣場上顯得格外突兀。
空氣里彌漫的硝煙與血腥味,瞬間被一股對食物最原始的渴望沖得無影無蹤。
“啪嗒。”
蝎子手里的對講機掉在地上,他卻渾然不覺。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座肉山,嘴唇哆嗦著,眼眶瞬間就紅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白鷺,呼吸也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死寂中,林墨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還愣著干什么。”
“自己動手。”
“今天,肉管夠。”
這句話,是點燃火藥桶的最后一顆火星。
短暫的死寂之后。
“喔!!!!!”
震天的歡呼聲沖破云霄,幾乎要把天空都掀翻!
士兵們再也抑制不住,沖向那座肉山,他們笑著,吼著,嘶喊著,眼淚和口水齊飛。
沒有哄搶,沒有混亂,只有一種近乎朝圣般的狂熱。
磐石的戰(zhàn)士自發(fā)地架起烤爐,點燃木炭。
方舟的人開始清洗蔬菜,用刺刀撬開啤酒的瓶蓋。
蜂巢的斥候自覺地散布到四周,眼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為這場盛宴擔任起了警戒任務。
“滋啦——”
第一塊肥牛被放在了滾燙的烤架上。
那濃郁的肉香和油脂被烤炙的聲音,瞬間引爆了所有人的味蕾,擊潰了他們最后一絲理智。
一個磐石的壯漢,用刺刀穿著一整條烤得焦香流油的肋排,狠狠一口咬下去,燙得他齜牙咧嘴,卻幸福得滿臉通紅,淚水奪眶而出。
他一邊狼吞虎咽地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對著身邊的戰(zhàn)友嘶吼。
“媽的!是肉!是新鮮的肉啊!!”
一個看起來不過十**歲的年輕士兵,左手拿著一瓶啤酒,右手抓著一把烤雞翅,吃得滿嘴是油,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在記憶里,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
夜鶯站在人群外圍,那個刀疤臉壯漢殷勤地遞過來一瓶啤酒和一串剛剛烤好的肉。
她沒有拒絕,默默地接了過來。
冰涼的啤酒滑過喉嚨,帶著一股只存在于災變前記憶里的麥芽香氣。
她看著廣場上那一張張因為食物而綻放出最純粹快樂的臉,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個靠在門框上,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切的男人。
她忽然明白了。
這個男人,給他們的不是侮辱,也不是施舍。
而是一個選擇。
是繼續(xù)當一匹在廢土上為了殘羹冷炙而廝殺的孤狼,還是選擇臣服,成為獅群的一員,享受獅王賜予的盛宴。
夜鶯低頭咬了一口手中的烤肉。
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林墨靠在門框上,手里依舊拿著一罐可樂。
他看著眼前這片狂歡的景象,聽著那嘈雜的歡笑聲,表情淡然。
蝎子滿臉紅光地跑了過來,手里還舉著一大塊烤得最好的牛肋骨。
“林老板!您……您也來點?”
林墨搖了搖頭。
蝎子也不尷尬,嘿嘿一笑,自己狠狠咬了一口肉,然后猛地灌了一大口啤酒。
他抹了抹嘴,忽然收斂了所有笑容,在林墨面前,鄭重地深深鞠了一躬,頭幾乎垂到了胸口。
“林老板!”
“以后磐石將是您最忠實的盟友!我蝎子這條命,就是您的!”
“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您讓我殺誰,我絕不皺一下眉頭!”
“我蝎子要是說半個不字,就讓外面的喪尸把我生吞了!”
林墨沒有說話,只是將喝空的可樂罐隨手一捏,精準地拋進了十幾米外的一個垃圾桶里。
他轉(zhuǎn)身,走回小賣部的陰影中。
只留下一句話,清晰地飄過喧囂的廣場,送入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以后,聽話。”
“就頓頓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