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薰,你有沒有想過脫離你哥哥的保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人的話猶在耳畔,遲薰正想著,就被巨大的失重感打斷了思緒。
駕駛艙的飛行員正在猛地提速,仿佛想要快點逃離腳下骯臟混亂的城區。
窗外塵沙四起,貧民窟搖搖欲墜的筒子樓都快要被這架直升機起飛的氣流震散架。路邊那些忙著趕路上班的Beta也在此刻抬起頭來。
日復一日的高強度勞作讓每個人眼中都只剩下麻木和疲憊,可直到看到機身上的紅色字母,他們的神情終于轉為震驚。
“Isaro?!”
“是那個馬上要出道的男團!!”
“你們看錯了吧,他們怎么會來下城區,那個團里六個人可都是聯邦名流的后代,是Alpha里數一數二的S級……等等!還真是Isaro的飛機!”
“哪個好心人借我光腦一用,我想拍個合影!拜托拜托!”
不看嘴型,遲薰都能猜到他們在說什么。
她也沒有自戀到會認為夸贊跟她有關,畢竟她既不是受人追捧的Alpha,也不是稀有高貴的Omega,而是這顆藍星數量最多、也最普通的Beta之一。
沒有腺體,聞不到信息素。
比起轟轟烈烈,能平安活著就是很多Beta的人生準則。
遲薰也不例外。
比如現在,她就默默地把安全帶抓到了最緊。
被塵霾籠罩的下城區很快變成窗外一個看不清的小點。
高樓和懸浮軌道漸漸出現在視野里,周圍的空氣越來越清新,景色也越來越漂亮。
窗外的風景最后定格在一片巨大的停機坪上空。
“我們到了。”
駕駛員跳出機艙,從行李艙提出遲薰的兩個大行李箱,再把踏板放在艙門口,“你的經紀人莊渠先生,正在門口等你。”
他似乎不想跟她這樣一位平民有過多交流,做完這些就立刻返回駕駛室,但遲薰還是保持習慣道了謝,推著箱子轉過身。
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這座別墅的豪華程度也還是讓她驚訝了幾秒。
錯落有致的四層建筑如同扭開的黑色魔方懸在泳池上方,只有第一層的練舞室用的全透明玻璃,粗看都有近五百平。
一時間,遲薰都不知道該羨慕還是該忐忑。
畢竟她馬上就要跟六個性格各異的陌生男孩呆在這里,每天同吃同住,還不能被他們發現自己的真實性別……
萬一事情暴露,她的名字大概會響徹整個藍星。
——以通緝令的形式。
遲薰攥緊了行李箱桿,思考現在就打車回家的可能性。
可一想到違約金后面數不清的0,她還是認命地朝前又邁了幾步。
還真是……手心手背都是屎啊。
“遲潯?”
不遠處傳來一道猶疑的男聲。
不是平緩而是上揚的尾音,遲薰意識到那人喊的是哥哥的名字。
正依靠在門框邊兒喊她的男人就是Isaro男團的經紀人莊渠,他胸口的領帶松垮系著,整個人像是剛從什么聚會趕回來,白襯衫上都是唇印和香水味,長指間還夾著一根不知是誰的口紅,被他漫不經心把玩著。
饒是這樣,可被他陰鷙長眸盯住時,遲薰還是有種像被什么蛇或蜥類盯上的錯覺。
她面色坦然,朝對方禮貌鞠了一躬。
“是我,您好。”
莊渠也在審視他。
大概是半個月前匆匆一瞥,對方又戴了口罩他沒看清,遲潯竟比他記憶中還要瘦弱,一米七出頭的個子,墊上增高墊才勉強到一米八,跟那些人均一米九的隊友比顯然是兩種畫風。
骨架也小,完全沒什么男友力。
甚至還是個平民Alpha。
莊渠看著他只能聯想到隊內back這個詞,聞到他后頸上腺體散發的幽微香氣后,他眼中嘲弄更甚。
……還是個信息素都不能完全抑制住的Alpha。
C級?還是F級?
“聽說你前段時間腰摔了,現在完全好了?”
見他轉身開門,遲薰推著兩個箱子跟上去。
“嗯,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謝謝您關心。”
莊渠回過頭,就見頭頂才到他下巴的男孩沖他靦腆一笑,微卷的淺金棕色頭發朝后散去,完全露出對方那雙天真稚嫩的眉眼。
眼型很圓,瞳仁大而黑,莫名讓他想到一種叫約克夏的迷你犬。
回憶起之前對遲潯的初印象,溫和、安靜,是明明身處人群中卻很容易被忽視掉的存在。
現在的他顯然有活力多了。
倒也不是全無賣點。
毫無攻擊力的長相搭配上弱A的身份,說不定引起另一小部分人群的憐愛。
比如他們不曾涉獵的軍方市場,那群靠抑制劑度日的人群喜好總是刁鉆。
“你的三個隊友在臨星錄節目,還有兩個去公司了晚上回,現在房子里倒還有一位在錄歌,我帶你去打個招呼。”莊渠換完鞋道。
遲薰點點頭,也坐到鞋柜前面。
里面塞滿了款式不一的男鞋,長靴皮鞋應有盡有,大多都是新的,拖鞋在最底層。
她隨便找了一雙踩進去,才發現碼數大得她腳后跟半截都是空的。
莊渠走得太快,遲薰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她腳趾蜷縮著扣緊了拖鞋就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停在錄音室外。
莊渠在墻壁上的某處按了一下,像打開了什么機關,面前的玻璃很快變成透明。房間里的男孩側對著他們,頂著一頭扎眼的反翹藍毛,脖子上戴著鉚釘項圈,緊身背心和寬松牛仔褲勾勒出恰到好處的薄肌和緊窄腰胯。
他胸前掛著一把藍色貝斯,抓著麥克風的五根長指上也戴滿了戒指。
花孔雀似的,遲薰想。
“謝肆聲,隊里的rapper。”
莊渠介紹了一句,抬手叩玻璃,一下比一下重。
屋子里的男孩終于取下耳機。
看口型他很不耐煩的“嘖”了聲,扭過來見來人是莊渠,神色才有所收斂,“干嘛?”
莊渠輕揚下巴,示意他看旁邊的遲薰。
而遲薰也順勢揮了揮手,跟他打招呼,對方卻在看到她后愣了一下,旋即臉色冷下來,戴回耳機不再理會她。
“……”
不愧是書里脾氣火爆的摔炮受。
回想起這本書里的劇情,遲薰都不敢信哥哥喜歡的竟然是這款。
三天前,也就是收到合同的前一天,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她夢到她身處的世界其實是一本名為《緋聞男團》的**小說,小說里的兩個男主就是謝肆聲和團內隊長斯恒。
兩人性格不合,打小就是死對頭,還在13歲那年同時分化成了Alpha,卻因為各種巧合進了同一所聯邦大學,畢業后又進了同一個組合。
也就是這段同居的日子里,他們相愛相殺,漸漸開始了別扭的雙向暗戀。
至于她哥哥遲潯,卻是團內愛主角而不得的炮灰攻。
他對謝肆聲一見鐘情,于是想方設法進了Isaro,期間展開了各種猛烈追求,反而讓謝肆聲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說白了,遲潯就是攻受之間最大的助燃劑。
當然,遲薰更是炮灰中的炮灰,書里對她的描寫只有一句,仿佛是作者為了豐富遲潯人設里偏執的部分,才帶過的一筆。
——遲潯還有個住在貧民窟的拖油瓶妹妹,每月他都會打錢回家供她學跳舞。
剛開始遲薰只當那是個荒誕的夢。
遲潯最近一個月確實早出晚歸行蹤成謎,可她眼里的哥哥,卻并不偏執,甚至是偏執的反義詞。
他性格溫和,從來不發脾氣,對她永遠都笑盈盈的,甚至包攬了家里的所有家務,為此手指還長了他這個年齡沒有的厚繭。
每次看到他靜謐如湖水一樣的眼睛,遲薰就忍不住向他傾訴舞蹈班里的一切瑣事。
這樣的哥哥怎么會愛一個人愛到失去理智呢?
可做完夢的第二天,遲薰就收到了匿名的包裹,里面是遲潯和一家造星公司簽下的出道合約。
合同條目里標明了天價違約金,而落款處的簽名,確實是遲潯的字跡。
他的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作為Isaro的成員之一出道。
遲薰立刻打開光腦搜索Isaro這個組合。
關聯度最高的帖子標題便是——《Isaro限定團首位成員確定:零構集團繼承人謝肆聲》
下面還寫著對他的介紹:畢業于聯邦大學、身高189cm、13歲分化……
所有的信息都和夢境吻合了。
后來遲薰又搜索了跟遲潯簽約的造星公司,前身竟然是下城區最大的高利貸集團,城區幾起beta失蹤案都出自他們之手。
眼看入團日期將至,遲薰也只能認清現實,趕在后半夜沖進洗手間,剪去她蓄了18年的長發。
摸了摸腦后,細碎蓬松的手感還是令她有些不習慣。
“一樓是公共區,有練舞室、錄音室和廚房客餐廳,負一樓是娛樂區,可以直通泳池,二樓三樓都是休息區,你的房間在三樓。”
莊渠出電梯后在前方帶路,語氣淡淡道:“這邊。”
遲薰跟在他身后邊走邊記路,走到某房門口才赫然看到上面貼的名字:謝肆聲、斯恒。
那兩間房還都在她房間對面。
主角攻受竟然都跟哥哥挨著住,也難怪會發展成糾葛的三角戀。
“今天就這樣,你先熟悉熟悉環境。我還有點事要回公司,生活上有任何事情就找團隊助理小許。”
莊渠操縱光腦將對方的電子名片傳給她后,就打算離開。
但看到遲薰一直打量著隔壁房門,脖子上的腺體還時有時無的飄出香氣。他下樓沒半分鐘又折回來,將一盒東西丟在她懷里。
遲薰不解地眨了眨眼:“這是什么?”
“抑制劑,記得連續注射一周。”
莊渠眼眸微瞇,語氣里帶著一絲警告和對她等級的不信任,“團內禁止發情。所以不論是發情期,還是對他人產生標記的想法,都不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