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絲悸動,微弱如星火,卻灼得謝玉珩識海生疼。
嘗試連接?
在他道基崩裂、仙元枯竭、幾乎油盡燈枯之時?在他剛剛從那場超越理解的災難中僥幸存活之際?
一種被毒蛇盯上的陰冷感順著脊椎爬升。
他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和驚怒,速度不減,甚至更快地朝著凌霄宗方向疾馳。必須盡快回到宗門禁地!只有那里,或許能隔絕這詭異的“連接”,或許能借助“歸墟之眼”的力量療傷,并弄清楚這一切!
然而,那“連接”的嘗試,并未因他的遠離而減弱,反而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變得更加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悸動。
一段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卻帶著冰冷規律的能量脈沖,如同跨越了無盡維度的微弱信號,固執地、一遍遍地敲擊著他的意識屏障。
噗通…噗通…噗通…
像是某種…心跳?
不。
更像是一種…定位信標!
謝玉珩臉色鐵青,試圖用殘存的神識封鎖識海,阻隔這詭異的脈沖。但那脈沖的“頻率”極其刁鉆,竟能無視他粗糙的神魂防御,直接穿透進來,每一次敲擊,都讓他本就重傷的神魂一陣刺痛渙散。
更讓他心驚的是,他感覺到,自己體內那枯竭的仙元,甚至道基的裂痕中,似乎有某種極其細微的、與那脈沖同源的能量,正在被引動,產生微弱的共鳴!
是那塊碎片!是它湮滅前強行注入的“數據備份”!
那東西不僅標記了他,還在改造他!將他變成一個活的……信號發射器?!
“呃!”神魂撕裂般的劇痛再次襲來,謝玉珩眼前一黑,飛行軌跡猛地一歪,險些從空中栽下去。他死死咬住牙,嘴角溢出的鮮血更多了幾分。
不能停下!絕不能停下!
他瘋狂壓榨著最后的力量,甚至不惜燃燒本就黯淡的仙元本源,速度再次飆升,化作一道搖搖欲墜的流光,射向遠方云霧繚繞的凌霄宗山門。
越是接近凌霄宗,周圍天地間的靈氣愈發濃郁精純,宗門的護山大陣散發出的浩瀚波動也隱約可感。
然而,那詭異的脈沖信號,非但沒有被宗門大陣隔絕,反而像是找到了放大器,陡然變得強勁、清晰起來!
噗通!噗通!噗通!
每一次脈沖,都如同重錘敲擊在他的神魂核心!帶來的不再僅僅是疼痛,還有更多混亂的、破碎的信息碎片!
【鏈接穩定性提升…坐標確認…低維屏障穿透率計算中…】【載體狀態:嚴重受損…能量水平低下…建議優先修復載體…】【檢測到高濃度同源能量場(‘歸墟之眼’)…分析:可利用…啟動能量牽引協議…】
“歸墟之眼”?!它怎么知道宗門禁地?!
謝玉珩心中駭浪滔天!這東西不僅在嘗試連接,還在掃描分析他周圍的環境,甚至打起了“歸墟之眼”的主意!
他猛地沖入凌霄宗護山大陣的范圍,熟悉的仙靈之氣包裹而來,卻絲毫無法帶來安全感。
“仙尊?!”
“是宗主回來了!”
鎮守山門的弟子看到他那狼狽不堪、氣息奄奄的模樣,無不駭然失色,紛紛上前。
“開啟禁制!最高戒備!任何人不得靠近本尊!”謝玉珩厲聲喝道,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沖向宗門最深處的禁地——歸墟之眼所在的山谷,甚至來不及多做一句解釋。
留下山門處一眾弟子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沖入禁地山谷,那熟悉的、帶著寂滅與生機矛盾氣息的灰霧撲面而來。山谷中央,那口深不見底、仿佛通往世界盡頭的“歸墟之眼”一如既往地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波動。
謝玉珩踉蹌落地,幾乎是摔在眼邊緣的黑色巖石上。
到了這里,那詭異的脈沖信號似乎受到了一絲干擾,變得略微有些紊亂,但依舊頑強地持續著。
他盤膝坐起,雙手艱難地掐訣,試圖引動“歸墟之眼”的氣息來鎮壓傷勢,同時隔絕那該死的信號。
但就在他的神識剛剛觸及“歸墟之眼”的剎那——
異變陡生!
他識海中那持續不斷的脈沖信號,猛地一變!
不再是雜亂無章的敲擊,而是凝聚成一道極其尖銳的、帶著明確指令意味的能量束!
這能量束無視了他的一切防御,順著他的神識與“歸墟之眼”建立的微弱聯系,如同毒蛇般,猛地鉆入了“歸墟之眼”內部!
“不好!”謝玉珩魂飛魄散,想要切斷聯系,卻根本來不及!
嗡——!!!
整個“歸墟之眼”猛地一震!
原本相對平靜的灰霧驟然沸騰翻滾!眼深處,那死寂虛無的黑暗仿佛被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發出了低沉而憤怒的咆哮!
一股遠比平時狂暴、混亂百倍的寂滅氣息混合著某種被激怒的古老意志,如同火山爆發般從眼口噴涌而出!
謝玉珩首當其沖,直接被這股恐怖的氣息掀飛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之上,鮮血狂噴,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昏死過去。
而他識海中那詭異的脈沖信號,在引爆了“歸墟之眼”后,似乎耗盡了最后的力量,終于暫時沉寂了下去。
但謝玉珩的心,卻沉入了無底深淵。
他掙扎著抬頭,看向那徹底失控、如同猙獰巨口般瘋狂噴吐著毀滅氣息的“歸墟之眼”,感受著整個山谷乃至整個凌霄宗都在隨之震顫……
他明白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嘗試連接!
那是一次精準的爆破!
那個女人留下的后手,在他最虛弱、最需要借助“歸墟之眼”的時刻,利用他作為跳板,直接引爆了宗門最大的秘密和依仗!
她不是在等待重啟。
她是在清理場地!為他,也為那可能沉睡的“種子”,掃清最后的障礙,或者說……制造一場更大的混亂!
“呃啊——!”謝玉珩發出一聲壓抑著無盡憤怒與絕望的低吼。
與此同時。
遙遠的、不可知的維度間隙。
一片由冰冷數據和流淌能量構成的奇異空間中。
違規操作員“零”的身影緩緩凝聚。她看著面前光屏上剛剛反饋回來的、關于“低維位面-編號████-歸墟之眼能量場異常爆發”的數據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操作臺面。
屏幕上,另一個極小窗口正顯示著一段不斷重復的、加密的發送日志:
【信號脈沖持續發送中…】【載體鏈接穩定…】【坐標確認…】【指令:‘引爆歸墟之眼’已執行…】【信息附加:‘種子’已激活,環境重置完成…】【…等待下一步指令…】
她看著那日志,又瞥了一眼主屏幕上爆發的能量數據,低聲自語,仿佛在評估一項實驗數據:
“歸墟能量爆發強度符合預期…載體存活概率…67.4%…”
“環境干擾值提升,‘監察者印記’復蘇概率降低至0.03%…”
“下一步…”
她頓了頓,眼中數據流再次飛速閃過。
“該‘播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