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走廊地面透過衣物傳來刺骨的寒意,與四人劇烈奔跑后滾燙的皮膚形成詭異對比。粗重的喘息聲在死寂中格外響亮,每一次吸氣都像扯著肺葉,帶著灰塵和那股無處不在的腐朽異香。
無人說話。
畫室內驚魂一幕和那最后響起的、冰冷殘酷的規則第五條,如同夢魘般盤踞在每個人的心頭,帶來比周遭環境更深沉的寒意。
“獻祭同行者,可視之門……”
這八個字像毒蛇的獠牙,深深嵌入思維深處,不斷釋放著令人絕望和猜疑的毒液。空氣沉重得幾乎要凝固,一種微妙而尷尬的沉默在四人之間蔓延。他們甚至不敢輕易看向彼此,仿佛目光接觸都會觸發某種不可挽回的機制。
祝噎癱坐在地上,雙手還在無意識地顫抖,剛才被那些蒼白手臂幾乎觸碰到的冰冷觸感似乎還殘留著。他偷偷抬眼,快速掃過身旁的東方雨澤和上官凌澤(后者還半抱著意識模糊的樂凝溪),又立刻低下頭,嘴唇抿得發白。犧牲……誰?怎么犧牲?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讓他感到一陣劇烈的自我厭惡和恐懼。
東方雨澤靠墻站著,眼鏡片后的目光低垂,看不清情緒。他的大腦仍在高速運轉,試圖用理性分析這條規則的漏洞或另一種解讀方式。“獻祭”是否一定指生命?“同行者”是否有特定指代?還是某種象征?但無論哪種推測,在絕對的力量和惡意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那不僅僅是恐懼,還有一種被置于極端環境下人性本能的審視帶來的緊張感。
上官凌澤輕輕將樂凝溪放平,讓她靠墻坐好。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呼吸微弱,但總算不再抽搐。他收回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剛才在畫室爆發的力量來得突兀,去得也快,此刻只剩下肌肉的酸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感,但胸腔內那股血脈的悸動卻并未平息,反而因為規則的刺激而更加活躍,帶著一種憤怒的、被挑釁的震顫。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空氣中那無聲的猜疑和恐懼。他抬起頭,目光逐一掃過祝噎低垂的頭、東方雨澤緊繃的側臉,最后落回到樂凝溪蒼白的臉上。他的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而堅定。
“都聽我說。”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祝噎和東方雨澤同時看向他。
“那條規則,無論它是什么意思,”上官凌澤一字一句,說得極其緩慢而清晰,“我都絕不會用它所指的那種方式,去‘打開’任何一扇門。”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掃過兩人:“我哥、伊沢哥、希澤哥、凝沙、金立巖,他們還在里面,生死未卜。我帶你們進來,不是為了讓誰成為‘祭品’。我們是來救人,來查明真相的。如果最后要靠犧牲同伴才能活下去,那不如一起死在這里。”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卻更加用力:“我上官凌澤,說到做到。”
沒有慷慨激昂的宣誓,只有平靜卻重逾千斤的承諾。這番話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瞬間擊碎了那層猜疑的薄冰。
祝噎猛地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羞愧和激動,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東方雨澤推了推眼鏡,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同意。犧牲同伴換取的生路,大概率是另一個更深的陷阱。規則本身就在利用我們的恐懼。我們必須保持理智和……信任。”他說出“信任”兩個字時,格外用力。
緊繃的氣氛稍稍緩解,但沉重的壓力并未消失。他們只是暫時選擇了共同面對,前路的兇險并未減少分毫。
“現在怎么辦?”祝噎的聲音依舊有些發虛,“畫室回不去了,那條路……太可怕了。七樓的入口難道真的在樹林里?可那里什么都沒有啊!”
“地圖指示的位置不會錯,但進入方式肯定不是常規的。”東方雨澤沉吟道,“‘可視之門’……或許需要特定的條件、特定的時間,或者……特定的‘鑰匙’?”他看向上官凌澤,“凌澤,你剛才在畫室……”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樂凝溪發出一聲細微的**,睫毛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神 initially 有些渙散和恐懼,看到上官凌澤后才稍微安定下來。
“你感覺怎么樣?”上官凌澤連忙問。
“頭……好痛……像要裂開……”樂凝溪虛弱地回答,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些眼睛……它們的聲音……太吵了……”她的感知能力在面對過多超自然信息時,顯然會帶來巨大的負荷。
“沒事了,暫時安全了。”上官凌澤安慰道,遞給她一點水。
樂凝溪小口喝著水,目光無意間掃過上官凌澤外套口袋——那里正放著那部屬于上官凝噎的、耗盡電量的手機。
忽然,她喝水動作一頓,眼神凝固了,帶著一絲困惑和不確定。
“凌澤……你的口袋……”她輕聲說,手指微微顫抖地指了一下。
上官凌澤一愣,下意識地伸手摸向口袋。
指尖觸碰到手機冰冷的外殼。
以及……
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溫熱感?
怎么可能?!這手機明明冰冷得像塊鐵,而且早就沒電關機了!
他猛地將手機掏了出來。
只見那屏幕依舊漆黑一片,但在手機背面的外殼上,那個原本毫不起眼的品牌LOGO凹陷處,此刻正隱隱散發著一點極其微弱的、呼吸般明滅的幽綠色光芒!
正是他在畫室混亂中隱約瞥見的光芒!
這光芒非常微弱,在這昏暗的走廊里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但它確實存在!并且,那一點點的溫熱感,正是從這發光點傳出!
“這……這是怎么回事?!”祝噎湊過來,驚訝地低呼,“它怎么……?”
東方雨澤眉頭緊鎖:“能量反應?不對……剛才所有電子設備都失靈了。這種光……更像是……磷火?或者說……某種殘留的‘印記’被激活了?”
上官凌澤死死盯著那一點幽綠光芒,心臟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他感到胸腔內的血脈悸動與這點微光之間,似乎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共鳴?
就在這時,那點幽綠光芒忽然閃爍的頻率加快了少許,并且……微微偏轉向了一個方向!指向走廊的某個岔道!
如同一個微弱的指南針!
“它……它在指方向?”樂凝溪難以置信地小聲說。
四人面面相覷,眼中都充滿了驚疑不定。
這部手機,是哥哥留下的最后遺物。它突然出現異常,指向一個方向……這意味著什么?是陷阱?還是……哥哥在試圖給他們指引?
“跟上去看看。”上官凌澤幾乎沒有猶豫,做出了決定。此刻任何一點異常的線索,都可能至關重要。他小心地握著手機,感受著那微弱的指向。
幽綠光芒指引的方向,并非他們來時的路,也不是通往畫室或者409宿舍的方向,而是一條他們之前未曾探索過的、更加偏僻陰暗的走廊岔道。
這條岔道更加破敗,墻壁上的污損愈發嚴重,甚至出現了大片大片難以名狀的、暗褐色的潑濺狀痕跡。空氣也更加冰冷,那股腐朽的氣味中,隱隱夾雜了一絲更令人不安的……甜膩感。
他們小心翼翼地前進,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積塵上,發出令人心慌的聲響。手電光柱在這里似乎被進一步壓縮,能見度更低。
走了大約五六分鐘,前方的走廊似乎到了盡頭。一扇與其他宿舍門并無二致的、緊閉的木門出現在眼前。
門牌號已經銹蝕脫落大半,只能勉強辨認出最后一個是“……09”。
是另一間廢棄宿舍?
上官凌澤手中的手機,那點幽綠的光芒在此刻穩定下來,不再閃爍,直直地指向這扇門。溫度也似乎略微升高了一點點。
“是這里嗎?”祝噎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上官凌澤與東方雨澤交換了一個眼神。東方雨澤上前一步,仔細檢查門鎖和門框。門鎖是老式的彈子鎖,看起來并不難打開。門框邊緣積著厚厚的灰塵,似乎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沒有明顯的陷阱痕跡。”東方雨澤低聲道,但他也不敢肯定,在這棟樓里,常識往往失效。
上官凌澤深吸一口氣,將手機交給樂凝溪拿著,然后示意其他人稍微退后。他伸出手,輕輕握住門把手。
入手冰冷刺骨。
他嘗試著緩緩用力。
“咔噠。”
門鎖竟然應聲而開!并沒有上鎖!
他再次用力,緩緩將門推開一道縫隙。
一股更加濃郁、難以形容的、混合了陳舊灰塵、某種化學藥劑(類似福爾馬林和乙醚)和那股詭異甜膩氣味的氣息,從門縫中撲面而來!
門后的房間,沒有燈光,一片漆黑。
但借著門縫透入的微弱手電光,可以隱約看到,房間內部似乎與409宿舍的空曠截然不同……里面似乎擺放著很多……東西?
像是……很多張桌子?桌子上似乎覆蓋著白色的布?布下凸起一個個或大或小、形態各異的人形輪廓?
上官凌澤的心猛地一沉。
這布局……這氣味……
這根本不像宿舍,反而更像是……
他猛地將門再推開一些,手電光柱迅速掃入房間內部!
光線掠過!
照亮了最近處的一張桌子。
白色的蓋布因為他們的闖入而微微震動,滑落了一角。
露出了蓋布下面的——
一具蒼白、干癟、眼眶空洞、嘴巴大張的……人體標本!
而這樣的桌子,這樣的蓋布,這樣的輪廓……
密密麻麻,擺滿了整個房間!
這里根本不是什么廢棄宿舍!
這是一間被封存廢棄的、藏匿于老宿舍樓深處的……解剖畫室或標本陳列室!
那點幽綠光芒,為何會將他們引至如此詭異恐怖之地?
就在這時,上官凌澤猛地感覺到,手中那原本指向房間內的手機,其背面的幽綠光芒,突然劇烈地、瘋狂地閃爍起來!
頻率快得驚人!
同時,一股強烈至極的、冰冷的警告意味,順著那共鳴的血脈悸動,狠狠沖撞著他的神經!
仿佛在聲嘶力竭地吶喊:
危險!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