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望著緊閉的屋門,心里又恨又怕——恨沈音的絕情,怕自己真的被扔在這荒郊野嶺里。
她想起以前在相府時(shí),冬天有暖爐,夏天有冰窖,張松白會(huì)給她買最好的點(diǎn)心,柳煙兒會(huì)陪她玩投壺,母親和哥哥也都寵著她,護(hù)著她……
可現(xiàn)在,這一切都沒了。她不過是想讓張漣漪消失,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時(shí),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張靈犀眼睛一亮,以為是張松白心軟來接她,可出來的卻是張文容。
張文容手里拿著半塊干硬的餅,扔在她面前的泥地里:“這是最后一塊,你吃了別再嚎了,你不累,漣漪妹妹還要休息呢。”
說完,他沒再看張靈犀一眼,轉(zhuǎn)身就回了屋,還順手把門關(guān)上了。
張靈犀看著地上沾滿泥污的餅,眼淚又掉了下來,連帶著那塊餅,也扔出老遠(yuǎn)!
誰稀罕!
可很快,她就被餓的受不了了,手腳并用的去撿回來,蜷縮在院門那兒,小口的嚼著干硬的餅子,眼淚卷著冷風(fēng),一同咽進(jìn)肚子里。
可惡!可惡!
……
天剛蒙蒙亮,林間的鳥兒不顧不掛的叫著,吵人的很。
張漣漪傷了,沈音本想在這里待上幾天,養(yǎng)養(yǎng)傷,可這三天兩頭的下雨,趕路的時(shí)間本來就少,沈音也不敢耽擱。
把漣漪裹進(jìn)厚些的舊衣里,張松青端著一碗藥進(jìn)來,低聲道:“先喂她喝半碗驅(qū)寒湯,路上風(fēng)大,別再著涼?!?/p>
沈音剛舀起一勺湯,漣漪的眼皮突然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眼。
她臉色還有些蒼白,嘴唇卻先彎了彎,小手輕輕抓住沈音的袖口,聲音軟得像棉花:“母親……”
“醒了?”沈音心里一松,趕緊放下湯碗,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還疼不疼?后腦勺的傷有沒有不舒服?”
漣漪搖搖頭,反而把沈音的手往自己臉頰邊貼了貼,小眉頭輕輕皺著:“母親不難過……我不疼了,真的。”
她在井里躺著迷迷糊糊的時(shí)候,有聽到母親瘋了似的喊她名字......
沈音被她這副小大人似的模樣弄得一怔,隨即又酸又暖,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卻故意板起臉:“誰難過了?我是氣的——?dú)庥腥四懘蟀欤野涯阃葡戮?!?/p>
不許氣。”漣漪伸手,用沒受傷的胳膊輕輕抱了抱沈音的脖子,小聲音糯糯的,替張靈犀開脫:“靈犀姐姐……是不是不是故意的呀?她以前也給我分過糖呢(才沒有)?!?/p>
張靈犀只會(huì)欺負(fù)她,她不喜歡她。但是看著母親這么難過的樣子,她突然就想撒謊,讓母親開心點(diǎn)。
這話剛落,院外傳來張松白的咳嗽聲。沈音抬頭看去,就見張靈犀跟在張松白身后,渾身還是昨天的泥污,頭發(fā)亂糟糟地貼在臉上,眼神躲閃著不敢看過來。
她終究沒敢逃,夜里就縮在門那兒的角落,天亮了還是厚著臉皮跟了過來。
沈音沒理她,只低頭哄漣漪:“傻丫頭,被人推下井還替人說話?以后再有人欺負(fù)你,得第一時(shí)間喊母親,知道嗎?”
張松白邁進(jìn)院門時(shí),目光先落在沈音懷里的漣漪身上,見孩子醒著,緊繃的嘴角才松了些,只是看向沈音的眼神帶著幾分難開口的歉意:“夫人,靈犀她……”
話沒說完,就被張靈犀怯怯的聲音打斷:“漣漪妹妹,對(duì)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急了才沒拉住你?!?/p>
她攥著衣角,指甲都快嵌進(jìn)臟污的布料里,眼神卻不敢跟漣漪對(duì)視。
她才不是沒拉住,她就是故意推的!
可此刻看著張松白的臉色,再想起昨夜縮在外面又冷又餓的滋味,只能硬著頭皮撒謊。
漣漪往沈音懷里縮了縮,沒說話,只是小手更緊地抓著沈音的衣襟,帶著濃濃的依戀。
小姑娘可以撒謊哄母親,卻哄不了自己,別害怕張靈犀。
昨天被推進(jìn)廢井,她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她沒有害怕,她唯一難過的是,再也見不到母親......
沈音摸了摸女兒的后背,抬眼看向張松白,語氣沒帶半分溫度:“張松白,你該清楚,推人下井不是‘沒拉住’就能過去的。漣漪要是沒醒,你也打算讓她就這么蒙混過關(guān)?”
張松白喉結(jié)動(dòng)了動(dòng),看向一旁頭快垂到胸口的張靈犀,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事是靈犀不對(duì),我已經(jīng)訓(xùn)過她了。她也跟我保證,以后絕對(duì)不會(huì)再欺負(fù)漣漪,小孩子犯錯(cuò)很正常,咱們做大人的,要多包容才是?!?/p>
沈音還沒開口,張松青端著空藥碗從屋里出來,陰陽道:“包容?她把漣漪推下井時(shí),怎么沒想過會(huì)有今天?大哥,你總護(hù)著她,當(dāng)心下次她再做出更過分的事?!?/p>
張靈犀被這話嚇得身子一抖,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卻不敢哭出聲,只能咬著嘴唇往后躲。
張松白皺著眉,還想替她辯解,卻見沈音抱著漣漪站起身,語氣斬釘截鐵:“你要帶她走可以,但從今天起,她的衣食住行你來解決,你們兩個(gè)也別想沾我們半點(diǎn)光。要是再敢靠近漣漪一步,我絕不會(huì)再饒她?!?/p>
沈音抱著漣漪站起身,腳下的泥地還帶著雨后的濕滑,她特意把女兒往懷里又緊了緊,避開地上的水洼,走了出去。
張松白還想再說什么,張松青已經(jīng)拎起地上的布包走過來,冷冷瞥了眼張靈犀,“小小年紀(jì),手段倒是陰狠?!?/p>
到了外面,沈音低頭對(duì)懷里的漣漪柔聲道:“咱們慢慢走,累了就跟母親說,好不好?”
漣漪輕輕“嗯”了一聲,小腦袋靠在沈音的肩膀上,溫?zé)岬暮粑鼟哌^她的脖頸。
張漣漪的腿有擦傷,腳上也長了水泡,沈音心疼,沒讓小姑娘自己走,放到背上背著走。
張松青出來,見狀叫住沈音,將自己的馬讓了出來,讓她坐上去,能省些力氣。
沈音頓了頓,也沒推辭。背著七歲的閨女趕路,確實(shí)有點(diǎn)吃力。
她不是自討苦吃的類型,當(dāng)即就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