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村今兒個有大喜事。
連村頭的榆樹上都掛滿著紅綢。
村口一少年身穿大紅喜服,跨著一匹高頭大馬,馬頭上綁著嶄新的紅纓。
隊伍前列六人鳴鑼開道,身后是八人抬的朱紅彩轎,幕簾低垂。
兩側的家仆手執(zhí)著大紅燈籠和彩旗,浩浩蕩蕩地從村頭迎到玉舒家。
“這是誰家有這么好的福氣?這么大排場?”
“還能有誰?玉舒唄!前幾天你不在,玉舒娘可說了,宴上要宰兩頭豬呢!你看,那后面抬著的就是。”
“玉舒不是牧夫子的未婚妻嗎?”
“嗐,未婚妻那就是沒結婚,牧夫子人是不錯,但這又不能填飽肚皮,當年大伙都以為他會成為咱們村第一個秀才,可以光宗耀祖,可是呢?寒窗苦讀十年,最后也只能當個教書的夫子,掙得點束脩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
“唉,可惜...”
“也不知道他這些個時候是不是受到刺激,前幾天還一個人跑山上去,回來的時候兩手空空,還負了傷。”
“好幾天沒看見牧夫子了,唉,他不在也好,省得心里頭堵。”
玉舒家門口,二老穿的一身紅,臉上的笑就一直沒停過。
“哎喲玉舒爹娘啊,你們兩個以后啊,可享福啦!”
“哈哈哈哈哈哪里哪里”玉舒爹嘴角都咧到了耳根,一個個對著來的鄉(xiāng)親抱拳,那笑聲震的人耳膜生疼。
玉舒娘頭上梳了一個牡丹髻,臉上擦著大紅的脂粉,聽見鄉(xiāng)親們的祝賀就遮著嘴嘿嘿地笑。
白馬踏著地上的紅碎紙停在了玉舒家門口,剛一停定,就有個家丁小跑兩步匍匐在馬下做腳凳。
少年踩著家丁的背,瀟灑下馬,對著四周抱拳
“感謝大伙前來捧場,按照習俗啊,本來應該三天后再來接親的,可小生這心啊,是半點也忍耐不住了,望請鄉(xiāng)親們見諒則個。”
隨后擊了兩下掌,身后的家丁合伙抬出來個大酒甕,足足有半人高,揭開封泥,酒香四溢,沁的空氣都醉了。
玉舒爹看著這么大的酒甕,眼睛發(fā)直,不停地聳動鼻子,咽了口口水。
“為表歉意,今兒個大伙敞開肚子喝,就當是在下的賠禮了!”
周圍的鄉(xiāng)親們紛紛應和“李公子太客氣了,有這么個漂亮媳婦,換我我也待不住。”
“李公子一看就是個疼媳婦的人,玉舒好福氣啊。”
“李公子見外了不是?說到這七天,也不過是讓娘家人多看看自己女兒,不礙事不礙事!”
這些個鄉(xiāng)親們哪見過這么大的酒甕,每年也就收成好的時候,能去鎮(zhèn)子上打上一碗濁酒,就著些個豆子咸菜打打牙祭。
可收成不好就只能在酒館門口,趁著掌柜開封新酒的時候,吸著酒香來解饞了。
“賢婿說的這是個什么話?”玉舒娘一聽就不樂意了,有些心疼地看著酒甕“玉舒她可是一直在等你呢!”
李公子撩著長衫,來到二老面前作揖“小婿李杰,拜見丈人丈母。”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玉舒爹連忙上前攙扶。“自家人,不必多禮。”
“不知玉舒何在啊?”
“喲,你看我這腦子,光顧著招待鄉(xiāng)親們了,我這就去給她帶出來。”玉舒娘一拍腦門,隨后轉身進了屋內。
“看新娘咯,看新娘咯。”門口的幾個頑童拍著手起哄。
屋內的玉舒,還是一身麻衣,和外面熱鬧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你個死丫頭,這么還不換衣裳,人李公子都到門口了!你是存心想讓村子里人看笑話是不是?”玉舒娘一進門就炸了毛。
玉舒神色平靜,平靜的有些反常“知道了娘。”
“快快快,娘來幫你穿。”玉舒娘擼起袖子,就開始整理霞帔。
玉舒就跟個木人似的,任由她擺弄。
“高興點,大喜的日子,你看李公子多豪氣,你嫁過去定是吃不了虧的。”玉舒娘為她披衣系扣,似是看出了玉舒反常,開口寬慰道。
“嗯。”
“唉...”玉舒娘嘆了聲氣,想著嫁過去日子久了遲早會改變心意。
玉舒藏在袖子里的手縮了縮,一把磨的锃亮的匕首被她藏到袖口口袋。
“爹,娘,牧哥哥,玉舒福薄,以后不能再伺候你們了,等晚上洞房時我便自盡,李家業(yè)大,這等丑事必不會張揚,如此一來,爹娘的臉面也能保住,不至于被人戳脊梁。”玉舒已心存死志。
“看,我家妮兒多俊。”玉舒娘梳妝完畢后,看著面前的銅鏡里的倩影,滿意地贊嘆。
接著從首飾盒里拿出一根金絲鏤空的鳳頭簪,將玉舒如綢緞的黑發(fā)盤成髻,為她蓋上紅蓋頭。
“出來見見你的夫婿吧!”玉舒娘牽著她的手出了屋。
“哇!好漂亮的衣服!”
“掀蓋頭!掀蓋頭!”那群頑童又在起著哄,很快被各家的大人拉了回去。
李公子隔著蓋頭,看見朦朧的玉舒,眼睛都直了。
“娘...娘子,上轎吧。”
玉舒沒有應聲,在她娘幾次催促下才邁動金蓮,坐上轎子。
李杰只當她是害羞,也不惱,呵呵一笑。
“那小婿告辭了。”一名家丁聽到后打了個手勢,抬轎的八名轎夫嘿的一使勁,大紅花轎穩(wěn)穩(wěn)當當抬起,嗩吶鑼鼓再次敲響。
李杰踩著人凳上了馬,朝著各位鄉(xiāng)親抱拳。
“諸位先吃著喝著,我這邊可不能誤了吉時。”
眾人放下碗筷,紛紛起身拱手。
柳牧隔著老遠就聽到了嗩吶聲“這聲好像是從榆樹村傳來的,不好!駕!”
后面白峰等人見柳牧加速,紛紛一磕馬腹。
直至村口,正正好遇上了準備離開的李杰。
“誒,那不是牧夫子嗎?他怎么身后跟著那么多邊軍啊!”
“他好像是領頭的...”
李杰輕勒韁繩,那白馬停在隊伍跟前,朝著柳牧拱手“這位軍爺,今兒個是小弟大喜的日子,還請給個薄面,下來吃杯酒。”
“玉舒。”柳牧看著轎子,輕聲道。
李杰聽到后面色一白。
轎子里的玉舒聽到熟悉的聲音,將頭伸了出來,一掀紅蓋“牧哥哥...”兩行清淚就順著臉頰留下。
“柳牧!今兒是我家玉舒大喜的日子,你帶著這一幫子不三不四的人要干什么!”身后的玉舒娘連忙沖了上來。
柳牧翻身下馬“嬸子,我如今有軍銜在身,不再是之前的窮酸夫子,您相信我,我一定能給玉舒幸福的。”
“呵呵呵,你怕是讀書讀壞了腦袋,請了一幫子唱戲的過來,你以為老娘是嚇大的嗎?”玉舒娘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