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響徹云霄。
剛跑路的朱棣腳步頓了一秒,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緊閉的大門,又看了看身旁扶著腰,一臉幸福的嬌妻,沒有半分猶豫,腳底抹油溜得更快了!
范統正拿著一根滋滋冒油的雞腿,蘸著剛調好的秘制醬料,吃得津津有味。聽到這凄慘的動靜,他嘴里的雞肉差點沒直接順著氣管嗆進肺里。
【崽。那小子估計快CPU干燒了,你們這幫甩手掌柜,真夠損的。】
“瞎說,這叫壓力測試,提前培養接班人。”范統在腦中振振有詞,“張英那小子腦子靈光,不多給他上點強度,怎么快速成長為咱們饕餮衛未來的棟梁?這叫因材施教,用心良苦!”
【得了吧,你就是懶。】
三保聞聲趕來,就看見張英抱著一摞比他人還高的文書,一屁股坐在地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那模樣,比死了爹媽還慘。
“張千戶!張千戶!”三保連忙上前,“你這是作甚?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張英抬起頭,那雙眼睛紅得跟剛出窩的兔子似的,看見三保,滔天的委屈瞬間找到了宣泄口。
“三保公公啊!!”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您看看!您看看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他從文書堆里抓起一張,哭著念道:“‘關于第三小隊王二狗因連喝三碗綠豆湯導致腹瀉不止,請求休假三日的申請’!這種破事也要我來批?!”
他又抓起另一張:“‘關于伙房申請采購十斤大白菜的經費批復’!十斤!十斤大白菜!也要我這個副千戶簽字畫押!”
“還有這個!”張英聲音都變了調,幾乎是在嘶吼,“‘關于士卒趙四家中母豬臨盆,情況危急,請求緊急回家接生的申請’!我一個堂堂副千戶,我管豬下崽子?!”
三保聽得一頭黑線,只能干巴巴地勸:“咳咳,范參將可能是在鍛煉你的能力……”
“鍛煉?!”張英徹底炸了,“您知道我昨天批了多少份文書嗎?我的手腕子都快斷了!再這么下去,我英年早逝了誰來負責!”
三保看著他這副瘋魔的樣子,默默后退一步:“這個……張千戶,咱家就是個下人,愛莫能助。你……你加油。”說完,腳底抹油,也溜了。
張英:“……”
幾個月后,徐妙云的肚子越來越大,算算日子,也快到臨盆的時候了。
傍晚時分,德勝樓。
范統心滿意足地端著一碗羊肉泡饃,聽著樓下交易所傳來的喧鬧聲和算盤的“啪嗒”聲,只覺得這日子過得真他娘的踏實。
“范將軍!”一個嬌脆的聲音響起,徐妙錦像只歡快的小蝴蝶,蹦蹦跳跳地跑了上來,懷里還抱著一個空空如也的大號食盒。
“小小姐,今兒想吃點啥?”范統臉上立刻堆滿了職業假笑。
“我姐姐說了,她最近沒什么胃口,就想吃點酸的。你給做一碗酸湯面,再來一份糖醋里脊,多放糖,少放醋!”
范統點頭應下,孕婦的胃口多變,昨天要酸辣,今天又要酸甜口。
正當他準備下樓去后廚時,一名饕餮衛的傳令兵急匆匆地跑了上來,甲葉都在抖。
“報!范將軍!應天府八百里加急!”
范統心里咯噔一下,接過那封火漆封口的信筒。撕開一看,他臉上的肥肉都凝固了。
“怎么了?是不是我爹寄來的?”徐妙錦好奇地湊了過來。
范統連忙將信塞進懷里,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事,沒事,就是些軍務。小小姐,您先坐著喝杯茶,我去去就來。”
說完,他便急匆匆地下了樓,直奔燕王府。
燕王府,議事廳。
朱棣看完那封信,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淮西武將集團……也要動了?”
信是徐達回應天述職時送來的,內容很簡單,信息量卻大得驚人。胡惟庸案的火,已經燒到了淮西勛貴的身上,而韓國公李善長,這位大明開國的第一文臣,也被列入了“調查”名單。
“王爺,這渾水……咱們可千萬別蹚啊。”范統小心翼翼地勸。
朱棣沉默了許久,最終搖了搖頭:“不蹚。也蹚不起。”
他看向范統,眼神里透著一股子迷茫:“范統,你說,父皇這是要把所有開國的功臣,全都殺光嗎?”
范統想了想,謹慎地回答:“王爺,估計您父皇這是在給太子爺鋪路,掃清障礙。那些老功臣,功勞太大,根基太深,就像一棵棵盤根錯節的老樹,不好挪窩。與其留著以后成為隱患,不如趁著現在他老人家還能揮得動刀,一次性都給砍了。”
“可他們……”朱棣想起那些曾與父親并肩作戰,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叔伯,心里五味雜陳。
“王爺,您想想李宗海。”范統的聲音很輕,“他跟了徐帥十五年,最后還不是反了?人心這東西,最經不起考驗。在您父皇眼里,可能沒有忠臣,只有還沒來得及背叛的臣子。”
朱棣沉默了。他知道范統說得對,但心里,還是堵得慌。
就在這時,三保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上滿是狂喜。
“王爺!王爺!王妃要生了!”
朱棣騰地一下站起來,臉上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狂喜與緊張交織的慌亂。
“快!快去請最好的穩婆!還有御醫!熱水!對!還有剪刀!”
他急得在原地團團轉,一會兒要去燒熱水,一會兒要去準備產房,那模樣,比在遼東被幾萬大軍包圍了還緊張。
范統一把拉住他,滿臉的嫌棄:“王爺,您就別在這兒添亂了。生孩子這事兒,女人們比您有經驗。您在這兒干著急也沒用,只會礙手礙腳。”
朱棣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忍不住在產房門外來回踱步。
夜深了。
產房里傳來徐妙云壓抑的痛呼,朱棣的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范統陪在他身邊,不時遞上一杯熱茶。“王爺,別擔心,王妃福大命大,母子……哦不,母女……反正肯定都沒事。”
“嗯。”朱棣點頭,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產房的門。
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劃破了夜的寂靜。
“生了!生了!是個小世子!”穩婆興奮的聲音傳來。
朱棣整個人都呆住了,下一秒,他猛地沖向產房。
范統看著朱棣那激動的背影,心里也替他高興。不過,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系統,你說,這小王子長大了,會不會也跟他爹一樣,是個好忽悠的飯票?”
【那還用說?這可是你未來的小老板!得從娃娃抓起!】
“有道理。”范統摸了摸下巴,“看來,我得趕緊研究幾道適合嬰兒的輔食菜譜,先把他的胃給拿下了。”
產房內,朱棣小心翼翼地抱著懷中那個皺巴巴,像個小猴子似的小家伙,眼中滿是初為人父的慈愛與緊張。
徐妙云雖然臉色蒼白,但看著丈夫那副手足無措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輕笑。
“王爺,您抱反了,頭應該朝上。”
朱棣連忙調整姿勢,生怕弄疼了這個小生命。
“妙云,你看,他長得像誰?”
徐妙云虛弱地笑了笑:“像您,都有一雙大眼睛。”
朱棣聽得心花怒放,看著懷中的兒子,只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他俯下身,在徐妙云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又低頭看了看懷里那張皺巴巴的小臉,咧開嘴,笑得像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