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時剛傷退。
手里捏著的退伍費,被他繼母以蓋新房子的名義拿走了也一半。
剩下的還有一部分,兩百塊雖然多,但是他給得起。
他記掛著十來歲時那碗滾燙的河蚌粥。
滿心期待,想著他們再見面她應該能認出他吧?
洞房夜他特意拜托鄰居幫忙熬煮了一碗河蚌粥,但她沒喝。
她十分警惕,像個刺猬一樣蜷縮在床角。
身體蹦得緊緊的,他身子稍微動一下,她的身子就靠墻更近一些。
還沒從搞清楚心臟空蕩蕩的感覺。
程霄云又知道了。她還有個談過幾個月的對象。
她甚至還為了這個對象上門洗衣做飯,把他給的生活費全都給對方。
他知道她還想離婚嫁給那個小白臉,但他偏不如她的愿!
昨晚那一夜實在過于荒唐,程霄云繃著臉沒說話。
黎向晚尷尬得摸了摸耳根子,剛想再張嘴說點什么,門外闖進來一個神色匆匆瘦弱的中年婦女。
“霄云,霄云,你,你的平板車能不能借阿嬸用用?
是程霄云隔壁家的錢嬸。
她小麥色的皮膚額頭滿是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怎么了?”
“山娃子被蛇咬了,現在我急著送他去醫院!”
“車子阿嬸先拿走了,稍后還你啊!”
她雙手掄走了墻角破舊的平板車,如同來時慌張的那邊,又慌張地走了。
程霄云微繃著的臉,浮出一抹擔憂。
錢嬸的小孫子山娃子剛八歲,調皮搗蛋,正是狗都嫌的年紀。
他過年的時候剛玩炮仗炸了手,被家里人拘了好幾個月。
沒想到暑假剛開始,又開始闖禍了。
沙溪村在偏嶺南一帶,夏天雨水蚊蟲多,尤其山里跟動物園一樣熱鬧。
這半年來錢嬸一家照顧他許多,要是他眼睛沒出事,他倒是能幫下忙。
但現在,他過去的話,就是給他們添亂。
黎向晚看程霄云暗暗心焦,她也能理解。
在書里程霄云眼瞎,原主脾氣還大,他什么事都只能拜托錢嬸子一家。
可以說程霄云能走出陰霾,錢嬸子一家人出了很大的力氣。
只是后來,錢嬸小孫子被毒蛇咬傷去世,全家上下被烏云籠罩,也顧不上程霄云。
那時程霄云全身上下的錢都被原主掏了個一干二凈。
他在家里餓了三天三夜,腳軟走出家門卻摔倒被人送進了衛生所。
原主的事跡才被人傳遍了整個公社。
她遭人唾棄,才會在后來身上錢被小白臉騙光了,也不敢回來。
“我也去看下,能不能幫得上什么忙。”
黎向晚想到了這點,拋下一句話,腳步匆匆地往外走。
黎向晚剛踏進徐家大門,就聽見錢嬸子又氣又急道。
“山娃你個衰仔,阿嫲話你幾次了,你不要整日到處跑,現在好了……”
錢嬸子氣喘吁吁,雙手扶著平板車,大聲催促道。
“阿珍,阿強,你們兩公婆快點搭把手讓他躺下來,衛生所五點就要關門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崽快喘不過氣來了!”
錢嬸子中氣十足地吼了聲哭哭啼啼的兒媳趙美珍。
兩公婆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把呼吸急促,面龐青紫的山娃子抱上車。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就要往醫院趕,黎向晚一把攔在他們前面。
“錢嬸,山娃現在送到醫院去必死無疑!”
“黎同志,宜家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快走開別擋路?!?/p>
錢嬸子心急如焚,古銅色的皮膚上滿是汗珠。
她對黎向晚沒什么好印象!
這半年來,村子里關于他們夫妻不和的傳言很多,他們住在隔壁知道的小道消息更多。
半個月前,程霄云突然找到她,托她幫忙買菜。
每天的菜量不多,程霄云眼睛看不見,都是她主動送過去,每次送菜時經??床灰娎柘蛲淼挠白?。
一問程霄云,他說她出去走親戚了。
可黎向晚就住在隔壁村,全村人都知道她父母雙亡。
除了她叔嬸和外祖家,還有什么親戚可以走?
她不喜歡花花腸子太多的小姑娘,尤其是黎向晚這樣長得好看,又會罵人的小姑娘。
小程人老實眼睛又看不見,斗不過她的。
“我們現在要送山娃去衛生所,麻煩趕緊讓讓!”
錢嬸心跟被火燎了一樣。
她顧著被蛇咬了的孫子,手推著車剛要往旁邊轉,黎向晚又出聲阻止道:
“先等等!山娃現在這樣狀態,怕等你們送到醫院,就要死了!”
黎向晚蹲下來,一把把死死勒住山娃子小腿的粗布條解開。
“快給我拿幾根繡花針和酒精過來,越長越好!”
趙美珍哭聲尖銳,蒼白的指尖顫抖。
“黎向晚你瘋了!布條是為了阻止毒素進入心臟的,國強,國強,你看這個瘋女人,你快給她拉住,她這是要害死山娃啊!”
徐國強面色鐵青,粗壯的雙臂紅得充血。
眼看就要一把把她按在地上,黎向晚語速飛快地解釋。
“山娃是被尖吻蝮咬了!就是傳說中的五步蛇!”
“怎么會是五步蛇?”
徐國強的手停在半空中,趙美珍掛滿淚珠的臉上滿是錯愕。
“那不是深山里才有的嗎?山娃說他就在山腳下轉了下,你騙我們的吧?”徐家三人不可置信,五步蛇是有,但平常上山打獵的基本上很少遇見。
“信不信隨你們!”
“看樣子他已經被咬了大半個小時了吧?”
“那蛇劇毒無比,他現在動得越多,體內的毒素就隨著血液循環得越快,怕你們還沒趕到衛生院,人就涼了!”
“你們說的粗布條都把他腳都勒紫了,你們有沒有想過,腳供不上血會有被截肢的可能性?”
徐國強梗著粗紅的脖子,生氣道:
“你騙誰呢?你一個高中都沒上的人,哪會懂得那么多藥理知識?”
“阿媽,你快給她趕出去,別聽她信口雌黃!”
“我信口雌黃?我媽好歹是村里的赤腳醫生,她留下來的札記上面就有這一例!”
“信不信由你們,心肺功能受損,腿瘸,臉僵,截肢,這里面最嚴重的后果你們能承受哪個?”
黎向晚擲地有聲,冰冷的視線掃過面前三人。
她沒開玩笑,五步蛇劇毒無比,需要立馬救治,等下還要送去衛生所打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