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西田天的話,生生剖開了兩個女人精心維護的體面。
三好美加和石井秋葉惡狠狠的瞪著西田天,卻沒法反駁一句。
從她們暴怒卻又慘白的臉色來看,西田天的爆料大概都是真的。
目暮警部摸著下巴上剛長出來的胡茬,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他總算明白為什么這兩個明明已經擺脫平尾太智的女人,會重新頻繁地和他來往——他就說之前那個借口聽上去就很奇葩嘛,虧她們兩個能想出來。
‘這下可麻煩了?!谛睦锇盗R一聲,帽子下沒剩幾根頭發的腦袋都快炸了。
這不就又回到原點了嗎?
一個每天被威脅要曝光性取向的可憐蟲,一個眼睜睜看著孩子等死卻籌不到醫藥費的絕望母親,還有一個被剝奪了生育能力的女人...這三個人湊在一起,就算集體策劃一場完美謀殺都不奇怪。
看來,待會得給老婆打個電話,今天估計又要加班了,忘記打電話的話,他估計好幾天都吃不上熱騰騰的飯菜了。
他在心里暗嘆一聲,銳利的目光掃過眼前三人。盡管內心毫無頭緒,語氣卻依然滴水不漏:“看來三位都有所隱瞞。既然殺人動機都被推翻了,那么關于最后一次見到死者的時間,恐怕也有問題吧?”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冷:“我奉勸各位最好說實話?!?/p>
為了施加壓力,目暮警部特意舉了個令人警醒的案例:“以前有個案子,幾個嫌疑人為了撇清關系互相推諉,甚至編造謊言。結果不僅讓真兇逍遙法外,其中一個作偽證的嫌疑人自己也鋃鐺入獄——雖然他的確有過殺人意圖,但最終并未實施。”
“直到十年后真兇再次犯案落網,因為案情特殊,前后又審了整整三年,那個倒霉的嫌疑人才重獲自由。也就是說,因為一時的謊言,他在監獄里浪費了十三年的人生?!?/p>
他意味深長的進行了補充說明:“順便一提,該嫌犯后來起訴我們警視廳污蔑他的官司也敗訴了,畢竟所有偽證都是他自己主動無中生有變出來的,有不少他自己提供的不在場證明被證實完全站不住腳。我們警方不過是依據現有的證據和口供辦案,邏輯鏈完整,不存在刻意污蔑。不信的話,各位可以去查查當年的新聞。”
目暮警部指了指旁邊警察身上佩戴的執法記錄儀,說:“這個設備的功能可不止是記錄執法過程?!?/p>
三個人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非常的不好看。
目暮警官讓其他兩個人出去,開始了單獨審理。
這次,談話的進度突然就絲滑了很多。
本來咬死沒有跟死者見過面的石井秋葉看了眼黑洞洞的攝像頭,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先問了一個問題:“我現在翻供的話,算犯法嗎?”
佐藤美和子敏銳地捕捉到對方松動的跡象,立即把握住機會,放柔了語氣:“案件還在調查階段,你可以補充或修正之前的細節?!?/p>
石井秋葉也不蠢,立馬理解了她的意思,隨即像是下定決心般深吸一口氣:“我要補充新線索。剛剛我漏說了一點小細節?!?/p>
“我昨天晚上其實不止一次進入了這里。我總共進了三次?!?/p>
“三次?”
目暮警部默不作聲的向前傾了傾身體。
“是。”
石井秋葉說。
“最后一次我去的時候,門是真的鎖了,但前兩次沒有。”
“所以,你進去了屋子,跟死者見面了?”
“……也不算吧?!?/p>
石井秋葉摸了摸鼻子。
“晚上10點的時候,他給我打電話讓我過去,原因是他沒錢找女人了?!?/p>
“我當時在醫院陪孩子,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真是,真是……”
她咬著牙,把到嘴的話憋回了一次又一次,但眼底冒出的兇光還是暴露了她。
屋子里的幾個警察對視一眼,已經明白了她的未盡之言。
“之后呢?你什么時候來的?”
“醫院到這里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我要安頓孩子,還要坐公交和地鐵轉車?!边@個看上去瘦弱的女人嘆了口氣,在憂郁的狀態下,化妝品也沒能遮住臉上的疲態。
“這些你們都可以去查,總之,我到的時候已經11點了。”
“他當時醒著,人在客廳,桌上還放著不少酒瓶??匆娢揖拖胱瞿欠N事,我想讓他先給我一部分生活費,我知道他有錢,他那個所謂的好朋友西田天,就是他的錢袋子,還有周圍那些被他勒索的人,都是他的錢袋子?!?/p>
石井秋葉冷笑著。
“老實說,誰殺了他我都不會覺得奇怪,他有一個賬本,專門記錄了被他勒索的人還有勒索的金額,一直都隨身帶著,我跟他相處的這些年里,這個本子越積越厚??次覇査X,他還拿那個本子出來丟我臉上,說他有錢,但不可能現在給我,我要先伺候好他?!?/p>
說到這,她已經變得愈發的咬牙切齒了:“那個男人,根本沒把我當成孩子的母親,只把我當成一個ji女,不,比那些人更下等,他愿意去銀座一晚上刷爆所有的信用卡,卻不樂意平白無故的給我一分錢,給我可憐的孩子看病?!?/p>
“所以,你對他做了什么?”
目暮警部不會單純的以為她在發泄情緒。
石井秋葉臉色一僵,不情不愿的承認道:“一點藥而已?!?/p>
“我兒子的藥,我偷拿了一點。網上說,那個藥類似吐真劑的效果。”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總之,就先用上了,沒敢下太多。
“結果他喝完就倒下了。我以為出了事,就跑了出去。”
她太慌了,都沒走電梯,走的是樓梯,一個人在樓梯口坐了很久,連去自首的事情都想好了,卻又意識到對方可能并沒有死。
“可能只是暈了過去。我兒子很痛的時候用那種藥就能睡個好覺。”
石井秋葉抿了抿嘴。
“所以我又上去了?!?/p>
上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人影急匆匆的坐了電梯下去,她沒看清楚對方是誰。
“門沒鎖,但應該有人來過了。他從客廳跑到了臥室,背對著我。”
“當時他還有發出聲音,所以,我只是在臥室門口看了一眼就不管他了。然后就來到了書房?!?/p>
“你在書房做什么?”
“找錢。還能為了什么?”石井秋葉說到這里,表情已經自然了許多。她很清楚前夫的習慣:“他花錢大手大腳,找散的錢也是隨便丟。我知道按照他的習慣,他肯定有在書房放一些錢,我趁他醉的時候偷過好幾次了,不然,就那么點錢,還要被他從頭到腳侮辱一頓,我也不可能次次都來?!?/p>
“那些錢呢?”目暮警部問道。
“已經存我兒子的醫療賬戶里了。他要做手術,這些錢其實也不太夠,但總好過沒有?!笔锶~抿嘴,“所以我不想告訴你們?!?/p>
畢竟被認定成了贓款,就有可能會被追回。
“你再度進去的時候沒有覺得哪里有異常嗎?”
“沒有。”
“第三次你真的沒進門?”
“沒有。警官你要相信我?!?/p>
說話時,她照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仿佛是她的習慣。
佐藤美和子盯著她,突然發問:“抱歉,石井女士,我注意到你的手上也有戒指痕跡,請問你的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