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仙外道 第二十六章 殺賊如豬狗

當(dāng)日。

獨(dú)蠱館中，一切都很平常。

道童們照常煉功，玉兒師姐照常笑著給道童們抹藥，獨(dú)館主照常的吃茶燒香，方束也照常的和李猴兒閑談、吃饃。

等到夜深人靜，他獨(dú)自起身離開了大通鋪。

舍友們對他這舉動，早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只以為他又是去勤學(xué)苦練、浪費(fèi)氣力了。

但方束一路直行，沒有去煉功大堂，也沒有走正門，而是來到獨(dú)蠱館的一處矮墻處，穿戴好了墻邊藏著的一席黑衣，并且貼上斂息靜步的符咒。

隨即，他利索的翻墻而出，先是朝著坊市的深處直奔而去，等轉(zhuǎn)過一兩圈之后，這才陡然改換方向，朝著紙坊直奔而去。

臨了快要到紙坊時(shí)，他這才將懷中的狐皮取出，輕輕一抖，披掛在了身上，伏地化作為成為了一頭六尺大小的灰狐。

窸窣！化身為狐，他的腳步更加輕盈，動作也更加的鬼魅。

沒過多久，他就出現(xiàn)在了程罐子的紙屋附近。

方束并沒有貿(mào)然的上前，他繞著紙屋轉(zhuǎn)悠兩圈，瞧見那紙屋中尚存的燈火，便選擇了靜悄悄的趴在紙屋附近，并且從懷中取出一粒辟谷丹，吞咽下肚。

此刻夜色已深，紙坊中安靜，方束事先也來踩過點(diǎn)。

照理說，是不會有意外出現(xiàn)，但是他依舊得做好蹲守一夜無功的準(zhǔn)備。在這種情況下，就絕不能被飲食、出恭等事情干擾了。

“來來，吃！繼續(xù)吃！”

紙屋中隱隱傳來吆喝聲，看來不只是有程罐子一人。

屋中兩人吃著酒、大著舌頭，笑說著：

“就聽我的話，保準(zhǔn)你貴七吃不了虧。一群破紙坊鄰居，能有什么底氣去犟到底！”

“是是是，程爺?shù)綍r(shí)候，可得照顧著點(diǎn)俺，俺肯定是會捧您場子的。”

疑似程罐子的人，滿意道：

“好好好，到時(shí)候少不了你的好處。好言難勸該死的鬼，現(xiàn)在不想搬，等到時(shí)候都被趕出去當(dāng)野人，有的是他們哭的。”

程罐子似乎正在名叫“貴七”的人密謀，但又不像，他倆旁若無人般的哄笑著議事。

方束聽見，略微感覺詫異，但是他沒有過多的去搭理。

他今夜只是來殺程罐子這廝的，其余之事，皆是次要，不可分心。

于是他壓住心間的雜念，靜靜的調(diào)整呼吸，收斂氣機(jī)，好似自身只是溝渠邊上一塊石頭。

時(shí)間流逝。

紙屋處有吱呀聲音響起，紙門打開。

“程爺留步……要不要，咱去把咱的渾家叫來伺候您？”

“滾你丫的，早他娘的玩膩了，把你女兒叫來，老子還考慮考慮。”

那叫“貴七”的人，唯唯諾諾，不敢應(yīng)聲，連忙告辭離去。

隨即疑似程罐子的人，踉蹌的走到了溝渠邊上，解開褲腰帶，哆哆嗦嗦的放水。

一陣尿騷味、酒味大作。

而方束趴在溝渠，眼皮微抬。

他并沒有出手，也沒有去緊盯著程罐子打量，只是用余光，不經(jīng)意間的掃過對方，確認(rèn)了對方的身份。

此時(shí)還不是出手的最佳時(shí)機(jī)。

方束此行最大的依仗，便是他在暗、敵在明，且他有狐皮這等坊市禁術(shù)，能藏匿身子，遮掩身形。

程罐子放完水后，又哆嗦一番，毫無察覺的便朝著紙屋中返回。

不一會兒，紙屋內(nèi)便鼾聲如雷。

但是方束依舊是沒有動手。

他繼續(xù)耐心等待，按捺著殺意。

一動不動的苦等了大半夜，直到距離天亮還剩下一個(gè)時(shí)辰不到時(shí)，方束才從懷中，咬出了數(shù)張符咒。

他悄悄上前，先是在程罐子的紙屋四面、門前、屋后，各貼一張靜音符，其雖然無法做到完全隔音，但也能削減動靜。

隨后，他又咬著一張化煙符，悄悄的上前，將之塞在紙坊的門縫中。

噼啪，燭花炸開的細(xì)小聲響起。

一股濃煙，頓時(shí)就在程罐子的紙屋中騰起來，并且從紙屋窗戶中逸散而出。

瞧見這一幕，方束平靜的眼神，終于是出現(xiàn)一絲波動。

到了這一步，他能做的先機(jī)準(zhǔn)備，都已經(jīng)是做好。

只是可惜手中的那化煙符，僅僅是野外用于逃命、示警的，其所放出的并非迷煙或毒煙。否則的話，他能夠占有的先機(jī)，將會更大！

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頓時(shí)就從紙屋中響起。

那程罐子從睡夢中驚醒后，驚疑不定的罵咧聲：“他娘的，誰敢點(diǎn)我的房子！不要命了！”

對方此時(shí)似乎還不以為然，他并沒有從紙屋中直接奔出，而是選擇扛著狼煙，在屋子里搜羅什么。

熬了小半盞茶，對方那癡肥的身子，方才猛地撞開紙屋，罵罵咧咧的朝屋子外滾來。

而這時(shí)，方束出手了。

他就伏在紙屋門口，程罐子的身影剛一出現(xiàn)，他就哧的吐出口中長舌。

長舌劍筆直，狠狠的朝著對方的襠下戳去！

“誰！”程罐子頓覺寒意襲來，他身形驚慌，連忙擺動，避開了要害。

這讓方束突然的一擊偏移，但是長舌劍宛若鞭子般，雖然沒能直接切了對方的命根子，卻也切在了對方的大腿根部。

噗呲！啊的慘叫聲響起。

程罐子這廝跌落在地，左腿發(fā)軟，嘶聲大叫。

隨后這家伙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不是抄起家伙，運(yùn)起法力，和方束拼命，而竟然是尖叫出聲：

“來人！有賊、有刺客！快叫衙役來！！”

這一幕讓方束著實(shí)是有些沒有料到，但是他并不驚慌，反而驚喜。

其抖著長舌劍，讓舌劍一撩，順手就將程罐子的另外一根腿也割傷，深可見骨。

這下子，程罐子雙腿俱廢，無處可逃。

對方再次痛叫一聲，終于是意識到了保命要緊。

他連忙從懷中掏東西，想要掏出符咒、丹藥來止血保命，但掏出來的，卻全都是符錢等物。

于是這廝將符錢狠狠的往方束扔來，口中哆嗦道：

“饒命！好漢饒命，我花錢買命！”

直到這時(shí)，這廝似乎是被安逸泡軟了骨頭，居然還沒有想拼命，著實(shí)是讓方束意外。

方束可沒有浪費(fèi)對方給出的機(jī)會，他咧嘴笑著，口齒大張。

哧溜！長舌劍就好似鉤子一般，狠狠的就朝著程罐子的喉嚨戳去，要一把將對方的喉管扯出，徹底斃命。

噔！

這時(shí)，無往不利的長舌劍，終于是遇見了障礙。

舌劍刺在了對方的喉骨或脊骨上，卻并沒有將對方的骨頭切開，而是被擋下。

汩汩、程罐子目色驚恐，口中血水溢出。

他說不出話來，也終于意識到，今夜來人不求錢財(cái)，是直奔著要他性命而來的。

噗的！于是程罐子運(yùn)起口中的氣血，猛地朝著方束一吐。

其氣血如箭矢，呲呲落地，竟然入地三四尺！

這人果然是一劫仙家，這等氣血威力不可小覷，恐怕還煉過肺腑或吐氣類的法術(shù)。

嗷嗚……這時(shí)又一聲虎嘯，從程罐子的口中發(fā)出。

其聲色巨大，不僅讓方束動作的微滯，連耳膜都隱隱有些流血。

其也讓方束貼在四周的靜音符，全部化為灰飛，整個(gè)紙坊被徹底的驚動。

霎時(shí)間。

紙坊中，咯吱聲、驚疑聲、惶恐聲、小孩的哭叫聲，桌椅盆碗的摔打聲，紛紛大作。

所有的紙坊鄰居都被驚醒了。

而那程罐子發(fā)出虎嘯后，居然并沒有乘機(jī)撲上方束，給方束制造麻煩。

他的骨頭沒軟，但是心性，早就被安逸泡軟了。

這廝選擇了扭頭就跑，跑不了便雙手撐在地上，瘋狂的朝著其他紙屋門口爬去。

爬到隔壁的第一間紙屋，這廝瘋狂的捶門，喉管仿佛破風(fēng)箱一般呼喝：“嗬嗬……”

但是隔壁紙屋中，一動不動，好似沒人。

這時(shí)方束已經(jīng)掙脫了虎嘯聲，他面上殘余著驚色，但沒有耽擱，即刻取下長舌劍，用狐爪抓著，繼續(xù)撲殺向程罐子。

程罐子見方束追上來，恐懼的嗬嗬大叫，連忙棄了第一家鄰居，往第二家逃去。

砰砰砰！

他繼續(xù)捶門，因?yàn)榍埔娂埼葜杏谢鸸恻c(diǎn)亮，還捂著脖子，艱難的發(fā)出聲音：

“老萬！是我……程罐……救命！”

結(jié)果啪的，第二間紙屋中的火光當(dāng)即熄滅，也一動不動。

而這時(shí)方束已經(jīng)追上，抖動長舌劍，便往對方的身上刺來。

噗呲，程罐子身上又多了個(gè)孔，汩汩冒血。

對方猛地又朝著方束吐血，咆哮一聲，逼退了方束。

隨后他便是拼了命的，朝著第三家紙屋爬去，并靠在對方的門上，血手砰砰的拍打：

“求求……求你開門。”

可是第三家紙屋，不僅門沒開，就連紙?jiān)皯簦彩桥镜暮蠑n。

這時(shí)方束再次上前，穩(wěn)住身子，狠狠的又捅了這廝兩劍。

而程罐子因?yàn)槭а^多，已經(jīng)是無法吐血成箭，發(fā)出虎嘯聲了，他扭頭咋唬了一下方束。

然后眼中露出渴求之色，繼續(xù)朝著第四家、第五家爬去。

方束這時(shí)，也瞧見本是驚動的紙坊，都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沒有任何人走出門，也沒有任何人去通風(fēng)報(bào)信。

他面上不由笑了。

于是方束的目色沉下，他也沒有再急切的上前，去搏殺對方，免得那廝狗急跳墻。

他開始宛若遛狗一般，逼著程罐子往前爬一丈，他便上前給一劍。

“別！別殺我。”

噗呲！

“救命、救命，我有錢……”

噗呲。

方束走，程罐子爬。

慘白的月光下。

溝渠一側(cè)的紙屋，墻上門上，遍布著血手掌印，門前地面好似被紅漆刷過一般，殷紅殷紅的。

一直爬到了第七家紙屋，程罐子虛弱的拍門，聲音如貓兒：

“開門……救命，救救……”

結(jié)果第七家的紙屋大門，當(dāng)真吱呀一聲，拉開了一條縫隙。

有女孩的稚嫩聲音，在門后面響起：“誰啊。”

這讓程罐子的眼睛中，陡地冒出生的希望，特別是他認(rèn)出了這第七家的主人，就是那貴七的家。

結(jié)果一陣驚慌聲響起，呵斥：“回來、快回來！”

有豐腴的身影沖上來，一把捂住了那小女孩。

給程罐子開門的女孩，口中嗚咽著，被捂著嘴，被狠狠拉回了紙屋的深處。

這讓程罐子眼中的希望黯淡。

剛剛那呵斥聲，他很熟悉，正是那個(gè)經(jīng)常在他胯下承歡、討好不已，一口一個(gè)“程爺”叫著的貴七婆娘聲。

隨后，程罐子又在門縫中，瞧見了那窩囊廢貴七，對方哆哆嗦嗦的，面上難以置信。

程罐子望著貴七，臉上主動釋放善意，想讓貴七開門。

結(jié)果貴七對著門縫外的程罐子，當(dāng)即就是一腳，哆嗦的踹在了程罐子的臉上。

“滾、滾遠(yuǎn)點(diǎn)啊。”

貴七踹完后，在門內(nèi)跺著腳，面上惶恐般的祈求著，然后啪的就合上了紙門，并用背部將紙?jiān)T給死死的抵住。

這下子，程罐子的目中絕望。

但是他猶自不想死，咳嗽著，繼續(xù)努力的往溝渠中爬去，打算藏入水中。

可是當(dāng)好不容易的爬到了溝渠旁邊，他的血也流干了，終于頭一歪，醉倒一般的半躺在溝渠中。

在這人的身后，方束隔著距離，長呼一口氣。

他抖動長舌劍，噗呲的又在身上戳出好幾個(gè)洞。

見對方似乎死透了，方束還沒放心。

因?yàn)檫@廝的骨頭硬，一時(shí)難以割取下頭顱，他便搗爛了對方的雙眼、腦殼。

如此一番后，他才大著膽子，細(xì)細(xì)的上前檢查，并摸索了一番。

檢查一遍，確認(rèn)死透，方束這才徹底精神一松。

隨即，他不慌不忙，慢條斯理的，開始清理，毀壞程罐子身上的傷痕。

并對這廝爬過的血痕，一尺一尺的巡視，不放過任何可能暴露他的痕跡。

等走回程罐子的紙屋前，方束想了想，他并沒有走進(jìn)對方的家中搜刮，免得中計(jì)。

啪擦！

一張燒火符，被方束點(diǎn)燃，大膽的丟入了程罐子的紙屋中。

呼呼呼，紙屋頓時(shí)就被點(diǎn)燃，仿佛煙囪一般，火光騰起來，熊熊燃燒。

直到這時(shí)，方束望著火光，口中方才無聲的道：

“好死。”

噼里啪啦，屋子中響起來爆裂聲，似乎有些機(jī)關(guān)或符咒被燒了起來，但方束已經(jīng)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無法被波及。

他直立著狐貍身，靜靜的看著那紙屋燃燒，確定一時(shí)半會兒滅不掉后，這才躬下身子，鉆入了黑暗中。

大火燎燎，紙坊安靜。

直至天明，依舊是沒有任何人走出，大家睡得都挺沉似的。

只有在溝渠邊。

那程罐子就像是一條死狗，他瞪著黑洞洞的眼眶，一動不動的趴著。

溝中的水流不斷，血水早就已經(jīng)被沖干凈，不見一絲紅，更不會耽擱大家的晨起洗漱，炊煙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