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方束化身灰狐,穿行在山野間,腳程比起以往,可是快了許多。
他不斷穿林鉆木,在一些人跡罕至之處,無須再像從前一般要開山辟路。
終于。
接連趕路數日,他的目中已經是出現了那座巍峨龐大的廬山。
月光下,廬山似睡龍一般,橫亙數千里,身披銀甲,高五千丈不止。
這里也正是方束最終的目的地,仙家坊市之所在!
只不過,雖然他瞧見了廬山,但是距離跑到山腳下,至少還有三個日夜。
并且哪怕只是廬山的外圍山腳,因為山中匯聚靈氣的緣故,外圍就已經是精怪遍地,兇物不少。
似方束這等只是掌握了幾門法術的凡人,輕易入山,就是在自尋死路。
他必須根據二舅交代的,先找到附近的入山蛇頭,然后在對方的安排下,才能較為安全的入山,直抵山中的仙家坊市。
“修仙在望!”
雖然不能立即抵達,但是方束依舊是面色欣然。
他搖搖晃晃的直起了狐身,踱步在月光之下,慢悠悠的朝著廬山趕去。
今夜的路程已經走完,不用再急著趕路。
正好一邊走、一邊逛,找個地方歇息一番。
忽然。
方束的狐貍耳朵微動,他伸出爪子,將咬著掛在脖子上的葫蘆取下,抱著葫蘆,細細的側耳聽去。
啾啾!
他的耳朵聽見了不少的類似狐鳴嘶聲,此起彼伏,并且其間還夾雜著人聲。
心間一動,方束當即伏下身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探去。
沒走多久,一方土丘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四下還有些斷碑荒冢,像是前朝的亂葬崗。
夜色溶溶,星稀云淡。
前方有一人影,身披道袍,正盤坐在一塊方正的石頭上,搖頭晃腦的在講著什么。
而在那人的周身,則是跪坐了一堆身影,都在聽著。
它們高低不一、參差不齊。
方束走近了一瞧,發現是一群獐子、兔子、狐貍、刺猬等等,或是人形、或是獸身。
方束瞧了幾眼,見沒個厲害妖。
他仗著自己眼下是狐貍身,也悄悄走上前,旁觀聽了一會。
原來這群妖怪,是在扎堆學習說人話。
石頭上那講道的人影,也并非是道人,而是一頭身披道袍、化了人形的黃鼠狼。
對方的眉毛細長如須,身上看不出妖氣,反倒是清瘦慈眉,脊背挺直,比方束還更像是個道人。
它正在滿口的之乎者也。
石頭下的那群妖怪、畜生們,則是都在跟著搖頭晃腦,牙牙學語。
方束見有點意思,繼續聽對方講著。
忽然,石頭下有小妖按捺不住了,舉起爪子出聲:
“先生先生!我們想聽修仙之道,不想再聽這之乎者也的話了?!?/p>
吱吱!其他的妖怪們,也都跟著附和應聲。
黃鼠狼道人一頓,輕嘆:
“你看,又急?!?/p>
它搖著頭:“爾等雖然得了妖氣,但是距離修仙,還差得遠呢。”
四下的妖怪們嘰嘰喳喳的,躁動不堪。
“先生教我、先生教俺們!”
黃鼠狼道人只得解釋說:
“妖怪想要修仙,得先修人。
而想要修人,就得先學人語;想要學人語,又得先學鳥語,學它個百八十種的鳥語,方才可能說出一口正兒八經的人話。
此后,又還得穿人衣、吃人食、學文字,如此種種,才能正式走上修仙之道?!?/p>
它再次搖頭:“你們當中雖然有部分會說人話了,但是都還差得遠呢。
最好的,也只是學會了五十種鳥語,說不了一口純正人話?!?/p>
方束偷聽著這番對話,狐貍眉毛不由的跳動。
這老黃郎說的,和他二舅說的一致,看起來確實有點東西。
這時,剛才出聲的小妖走出。
對方是個兔子精,身高不到三尺,有模有樣的朝著黃鼠狼行禮后,說:
“啟稟先生。先生說會教導我們四五日,今天已經是第四日,恐怕是很快就要離去。
還請先生先將修仙之道傳授給我們,我們即便沒全懂,也可以相互學習,補上缺漏。免得先生離去了,我們再無機會。”
黃鼠狼道人聽見,不由的哈哈大笑道:“有幾分機靈?!?/p>
它再次晃著腦袋:
“既然如此,老夫今日就來與你們講講——《三六丹法》。”
藏在一旁偷聽的方束聞言,他腦上的狐貍耳朵頓時豎起。
《三六丹法》他懂,此乃大道、正道!
看來這黃鼠狼,的確只是在講道授法,不似未安好心。
而這也算是機緣了,不容錯過。
于是方束猶豫了一番。
他不再偷聽,而是大著膽子從草叢鉆出,走到石頭跟前,朝著那石頭上的黃鼠狼道人行了一禮。
禮畢后,他便混入了妖怪們當中。
那黃鼠狼道人只瞥了他一眼,并未在意。
至于四下的小妖們,它們都豎著耳朵,一個個正在聚精會神著,壓根沒有功夫去注意方束。
道人見群妖都打起了精神,便沒有耽擱。
它的聲音喃呢,宛若誦經一般道:
“這《三六丹法》,又名《三六餌法》,自先圣先師傳下,今已有九萬多年,乃是世間修真之要術、不老之捷徑?!?/p>
“凡人凡妖,缺陷重重,要飲食、有病殃,劫難纏身,難逃一死。
‘三六’一名,指的便是人妖一生的‘三災六難十八劫’。”
一番丹法淵源,從黃鼠狼道人的口中說出,說得滿地妖怪是如癡如醉、心向神往。
“要學、俺要學這丹法!”有小妖怪按捺不住激動,嘴里嘰里咕嚕的,頓時惹得其他妖怪們側目瞪去。
黃鼠狼道人微笑,它開始逐字逐句的解釋那丹法:
“三災者,下等身災,中等命災,上等運災。”
“六難者,煉精煉氣,筑基金丹,煉神煉虛?!?/p>
“十八劫’,又叫十八關、十八變,它們雖是劫難,但也是造化、變化。
具體依據六難而來,一難有三劫,劫劫不一樣。凡渡過者,便可身具造化,以至于能無病無饑、不墮不老、不死不滅……”
雖然道人已經在盡可能講得通俗易懂,但是說到后面,它口中復雜的詞匯越來越多,也越讓妖怪們聽得是懵懵懂懂、難以理解。
半晌后,妖怪們干脆或是兩眼發癡、或是抓耳撓腮,只有方束和那只兔妖,還能跟得上進度。
黃鼠狼道人見狀,它只得放慢聲音,又細致的解釋:
“譬如這入道的第一劫,就被名為‘十病九痛’。
凡人凡妖,雖有靈智,但還短命,易得疾病。渡過了這一劫,爾等就可以離病少疾,寒暑不侵,不再受脹痛、刺痛、冷痛、灼痛、絞痛、隱痛、重痛……種種痛疼之折磨。”
“那時,渡過劫難者,‘煉精’在身,拿捏了氣血,就是正式走上了仙途,成為仙家,世人謂之‘人仙’,是仙中的最下一等。”
即便如此,不少妖怪依舊是聽得搖搖晃晃,呆愣愣的望著黃鼠狼道人。
道人見狀,輕嘆一聲,粗粗講了前三次劫難便了事,并顧看向群妖,問:
“爾等,可有聽懂?”
方束聽懂了。
黃鼠狼道人所講的,其實就是當今仙家的境界劃分,以及相應的稱謂。這點他從二舅發來的信中,就有過了解,并不覺得新鮮。
但是道人所講的,比他二舅說得還要全面些,讓他小有收獲。
不過方束并沒有想要賣弄的打算,他低調的窩著,免得壞了這些妖怪們的機緣。
土丘上,無妖作答。
道人的目光繼續巡視。
終于,有妖怪大著膽子,舉起手。
但是它卻是出聲:“先生講的太快,俺們都忘了?!?/p>
四下哄笑。
有了妖怪領頭,其他的妖怪也都是磕頭的磕頭、打滾的打滾,寄希望于道人能再講一遍,再講慢點。
黃鼠狼道人見狀,一時啞然失笑,搖頭不已。
它的面上露出了索然無趣之色。
就在這時。
一道聲音響起:“先生,大家尚未入道,先生就算教了大道,大家也學不會、用不上。
不如請先生,教教具體的修煉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