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出來吧!”沈俸雪并未正眼瞧著那張懷德。
只見到幾名衣衫縷縷的人走到大堂前面,這些人跪在地上。
沈俸雪繞著走了一圈:“王爺,這些人是李牧曾為官的時候資助的一些村民,這些村民的話,足以證明李牧將軍的為人高風亮節,絕非那貪污之輩。”
蕭景珩聞言微微地頷首:“嗯。”
一個字,卻已表明了他的立場。
為首的一位老伯道:“青天大老爺啊!草民的羊丟了,是李將軍!他帶著手下的兵爺們,在寒風刺骨的夜里找了一宿,才給找了回來!草民想請將軍喝口熱茶暖暖身子,他都擺手拒絕了!試問,這樣品行高潔的好將軍,怎么可能是那等貪污之輩呢?”
“是啊,是啊,我家的房子倒了也是李將軍幫我們重建的。”
“我家的母牛難產李將軍也……”
“是啊,是啊!”另一個婦人也哭著喊道,“我家的房子被大雨沖垮了,是李將軍帶人幫我們重新搭建的,還自掏腰包給我們買了米糧!”
“我家的母牛難產,也是李將軍找來的獸醫……”
一時間,堂下此起彼伏,全是百姓們樸實卻真摯的夸贊。
那些先前還在用爛菜葉丟擲李牧的百姓,此刻都停下了手,臉上露出迷茫與懷疑的神色,嗡嗡的議論聲四起。
“肅靜!肅靜!”張懷德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他猛地一拍驚堂木,聲色俱厲地喝道,“這些不過是些小恩小惠,又能代表什么?說不定,這正是那李牧籠絡人心、善于偽裝的手段!你們這些愚民,都是被他的假象給欺騙了!”
他還在做著最后的狡辯,心中已經慌亂異常。
“哦?”沈俸雪終于將目光轉向他,勾起唇角,“既然張大人認為這是偽裝,那我們就逐一地對峙,拿出實證。張大人……可敢配合?”
她語氣泰然處之,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她知道,僅憑這些村民的口碑,尚不足以撼動對方精心偽造的“鐵證”,但這足以動搖民心,為她接下來的反擊鋪平道路。
張懷德被她那雙清亮透徹的眸子盯得心中一突,不由自主地轉了轉眼珠,強自鎮定道:“你這小女子,好大的口氣!此案證據確鑿,大理寺那邊幾乎已是板上釘釘,豈能任由你在此信口雌黃!”
他死死地咬著牙關,后背已滲出一層冷汗。
上面的人交代得清清楚楚,務必要將此事辦成死案。
他自認做得天衣無縫,就連寧王這等煞神親臨,也挑不出半點錯處。
誰曾想,竟半路殺出這么一個女人!
此女絕不簡單!
“我并未質疑大理寺的查案,”沈俸雪不緊不慢地走回堂中,聲音清越,“妾身只是懷疑,有某些有心之人,為了一己私利,故意隱瞞真相,蒙蔽圣聽罷了。”
“哦?聽你的語氣,是已經有辦法證明李牧的清白了?”一直沉默的蕭景珩,此刻終于開了口。
沈懷德聞言眼珠子頓時滴溜溜地轉動個不停:“王爺,此女不知道湊夠何處冒出來的,沒準是李牧的同黨,還是讓下官的人將她抓起來,嚴刑拷打才能說出實話。”
說著就讓自己手下的人蠢蠢欲動個起來。
然而那些官差剛走出半步,潮生便已經是阻攔在眾人的跟前,刀雖是沒有出竅,但是那眼神伶俐異常,不言而喻。
眾人自能悻悻退后。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看似在品茶,目光卻銳利如刀,緊緊鎖著張懷德,“既然如此,你便將搜集到的證據,一一呈現上來吧。”
他這話,既是說給沈俸雪聽,更是說給張懷德聽,明擺著是在為沈俸雪撐腰。
張懷德的臉色瞬間差到了極點,看來這個女人和寧王的關系匪淺,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阻止。
在寧王強大的氣壓之下,他仿若只是喪家之犬,官大壓死人。
他一個小小縣令,連說“不”的資格都沒有。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俸雪抬起手,開始了她的表演,幾乎咬碎了牙齒。
“第一,請驗物證!”沈俸雪伸出一根纖白如玉的手指,聲音清脆,擲地有聲。
“所謂人贓并獲,那‘贓’便是指查抄出的私鹽。民女懇請張大人,將查抄的‘私鹽’,與官府售賣的官鹽一同擺上公堂,請城中德高望重的長者和所有百姓,一同品嘗、辨認!”
她知道,李牧的生死,表面看是一樁貪腐案,實則關乎寧王與端王兩大勢力的朝堂較量。
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她必須為蕭景珩,也為自己,贏下這至關重要的第一局!
只有這局成功,自己才能跟蕭景珩談條件,自己并非沒有價值,自己可以成為一把劍,一把鋒利的劍,光芒畢露。
為了能活下來,她不得不這么做。
霎時間,衙役們不敢怠慢,很快便將兩盤鹽端了上來。
一盤放在左側,用黑色的陶盤裝著,鹽粒微黃,大小不一,略顯粗糙。
另一盤放在右側,用白瓷盤裝著,鹽粒晶瑩潔白,顆粒分明。
堂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兩盤鹽死死吸引。
那賊眉鼠眼的師爺立刻湊到張懷德耳邊,壓低了聲音:“大人放心!這鹽從庫里提出來的時候就做了手腳,又經過大理寺的人驗過,絕無問題!這小娘們兒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故弄玄虛,翻騰不起什么風浪的!”
“那就好……”張懷德嘴上應著,一顆心卻依舊懸在半空。
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眼神飄忽不定,“不過,凡事須得留一手,這個小女子驟然冒出來,手段如此老辣,本官總覺得……心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