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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窄巷，成了兩位長老對峙的舞臺。
王源第一個趕到。
他雙腳落地，悄無聲息，整個人卻因為過度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空氣里還殘留著那股味道。
不是尋常丹藥的香氣，而是一種返璞歸真，直抵神魂的藥韻。
他貪婪地呼吸著，感覺自己停滯多年的修為瓶頸，都有了松動的跡象。
“前輩……”
他喃喃自語，準(zhǔn)備立刻放出神識，將這片區(qū)域每一寸土地都翻過來。
“王源！你個老不死的，在這裝神弄鬼做什么！”
一聲暴喝從身后傳來。
張?zhí)┛嗟纳碥|落地，砸得地面都震了一下。
他手里還提著那柄巨大的鍛造錘，滿臉橫肉，氣勢洶洶。
王源連頭都懶得回。
“粗鄙的鐵匠，這里沒你的事。”
“沒我的事？”
張?zhí)┩疤ち艘徊剑麄€小巷都回蕩著他的動靜。
“放你娘的屁！這里明明殘留著前輩的器道神韻！那股子古樸的勁兒，跟你那煉丹爐有一文錢關(guān)系嗎？”
王源終于轉(zhuǎn)過身，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打量著張?zhí)?/p>
“你那被爐火熏壞的鼻子，還能聞到東西？這里明明是丹香繞梁，三日不絕！你懂個什么？”
“我懂什么？我懂前輩是在點化我器堂！”
張?zhí)┌彦懺戾N往地上一頓，青石板裂開幾道縫隙。
“你個玩弄花花草草的，趕緊滾！別驚擾了前輩清修！”
“笑話！”
王源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一個丹器雙絕的宗師，憑什么就一定是你器堂的？說不定前輩是看不上你那滿是銅臭味的地方，才來我丹堂求個清靜！”
“我呸！你丹堂除了藥渣子就是丹毒，算個屁的清靜！我看就是你這個老陰比，用宗門法寶窺探前輩行蹤，想搞截胡！”
“你血口噴人！”
兩人都是宗門里跺跺腳，百藝坊就要抖三抖的人物。
此刻卻在這骯臟的小巷里，像兩個街邊吵架的潑皮，唾沫橫飛，誰也不讓誰。
跟著他們來的弟子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縮在后面，連大氣都不敢喘。
吵了半天，兩人也吵累了。
終究是正事要緊。
“搜！”
王源冷著臉下令。
“給我一寸一寸地搜！就算是只耗子，也給我揪出來！”
“搜！”
張?zhí)┮矊ψ约旱娜撕鸬馈?/p>
“把耳朵都給我豎起來！前輩的氣息獨一無二，都給我用心感應(yīng)！”
兩撥人馬，立刻行動起來。
小巷里頓時人影穿梭，靈力波動此起彼伏。
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
除了空氣中那漸漸淡去的氣息，什么都沒有。
這里是個死胡同。
墻壁光滑，沒有暗門。
地上也沒有任何遁地的痕跡。
那個“宗師”，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王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煮熟的鴨子，難道還能飛了？
張?zhí)┮布钡米ザ鷵先@著小巷來回踱步，嘴里不停地罵罵咧咧。
“堂主！”
就在這時，器堂那邊一個年輕弟子，忽然在墻角的位置發(fā)出一聲驚呼。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齊刷刷地望過去。
“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tǒng)！”
張?zhí)]好氣地罵了一句，但還是快步走了過去。
“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堂主，您看這個……”
那弟子指著墻角陰影里的一塊東西，聲音里帶著幾分不確定和激動。
那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金屬片，嵌在墻壁的石縫里，不仔細(xì)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張?zhí)┒紫律恚⌒囊硪淼赜檬种笇⑵淠砹顺鰜怼?/p>
金屬片入手，質(zhì)感奇特，非金非鐵。
上面還有幾道模糊不清，卻又玄奧異常的紋路。
他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眉頭越皺越緊。
這東西，他看不懂。
但直覺告訴他，這玩意兒不簡單。
“拿來我看看。”
器堂的一位副堂主湊了過來，從張?zhí)┦掷锝舆^殘片。
他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僵住了。
“這……這……這怎么可能……”
他哆嗦著，把殘片舉到眼前，幾乎要貼在臉上。
“老劉，你犯什么病了？”
張?zhí)┎荒蜔┑貑枴?/p>
那位劉副堂主沒有回答他，而是猛地抬起頭，臉上是一種混雜著狂熱和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對著張?zhí)瑤缀跏怯煤鸬姆绞胶傲顺鰜怼?/p>
“堂主！這不是器！這是……這是機(jī)關(guān)傀儡術(shù)的構(gòu)件！”
“什么？”
張?zhí)┿蹲×恕?/p>
“機(jī)關(guān)術(shù)？天工堂那幫人玩的東西？”
“不是普通貨色！”
劉副堂主的呼吸變得無比粗重。
“這種材料，這種靈力回路的刻畫方式……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比天工堂那幫寶貝疙瘩供著的‘天工圖錄’還要精妙百倍！這……這是真正的上古機(jī)關(guān)術(shù)！”
轟。
這句話，在人群中炸開了鍋。
器堂的弟子們先是愕然，隨即爆發(fā)出巨大的歡呼。
“天吶！前輩不僅精通丹器，還精通機(jī)關(guān)傀儡之術(shù)？”
“丹、器、傀三絕！這是什么神仙人物！”
“難怪前輩能憑空消失，說不定就是用了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機(jī)關(guān)遁術(shù)！”
張?zhí)┮布拥脻M臉通紅。
他一把搶過那塊殘片，捧在手心里，如同捧著稀世珍寶。
發(fā)了。
這下真的撿到寶了！
只要能從這殘片上參悟出一星半點，整個器堂的水平，怕是都要往前邁一大步！
這邊的歡呼聲，傳到另一邊，顯得格外刺耳。
王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丹堂的弟子們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剛才那股子勢在必得的興奮勁兒，已經(jīng)徹底涼了。
機(jī)關(guān)術(shù)？
天工堂？
王源的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最開始以為，這只是一個丹道上的前輩。
后來發(fā)現(xiàn)，對方還精通器道。
他雖然不爽，但也還能接受。大不了跟張?zhí)┻@個莽夫爭一爭，他有的是手段。
可現(xiàn)在，又冒出來一個天工堂！
這位“宗師”的能力版圖，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且，對方留下的線索，一個是讓器堂瘋狂的鐵板，一個是讓器堂如獲至寶的機(jī)關(guān)殘片。
這說明什么？
說明這位前輩，對器堂和天工堂的興趣，遠(yuǎn)遠(yuǎn)大于他丹堂！
一種巨大的失控感，攫住了王源的心。
獵物，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甚至，他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是對方首選的合作對象。
挫敗，憤怒，還有一絲被戲耍的羞辱感，齊齊涌了上來。
他感覺自己，像個跳梁小丑。
“走！”
王源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猛地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就走。
那背影，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