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先向會長提議。”
有戲啊!黛箏心情激動,她連連點頭。
陳修話頭止住,他身體向后靠了靠,背部抵上柔軟的沙發,他說:“繼續談正事吧,回頭加個聯系方式,人類方招新這事有結果了我再通知你們。”
黛箏欣然同意,她拿手肘捅了捅季誠:
“到你了,上。”
已經當了半個多小時背景板的季誠還沒從黎明議會招新這個爆炸性消息中回神,直到被自家局長肘擊。
“噢噢,好的。”季誠往前坐了點,禮貌中帶著點拘謹道:
“陳先生,我是海城管理局收容一隊的隊長季誠,接下來想問一些有關隊員的私事。”
陳修點頭:“嗯,我認得你,季隊長。”
畢竟季林明面上是黎明議會選的救世主,陳修連帶著認識救世主唯一的親人也不奇怪。
更何況季誠之前在安爾的副本里沉沉浮浮時,關于他的直播片段都傳的滿天飛了。
季誠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開口說:“陳先生原來曾對我們管理局的人斷言,黎明議會能做到讓人死而復生……”
“我為當時在場,卻不信任陳先生的人向你表示歉意。”
唉,還是進入了道歉環節。
陳修有些無奈,但并不討厭。
黛箏附和道:“是的,我同樣得為此事負責。”
她遲疑了一會,還是試探性的向陳修表露出管理局最深的秘密:
“陳先生,你和黎明議會知道‘怨’嗎?”
季誠猛的一轉頭:啊?這是能說出去的內容嗎?
“看我做什么。”
黛箏無所謂道:“就算現在不知道,黎明議會也遲早要知道的。”
赫卡忒的觸手突然從軟趴趴的狀態中脫出,支起。
祂發出了一聲簡短的:“喲?”
黛箏膽子不小啊,北城那邊的高層巴不得把這事兒捂到爛在肚子里,她竟然敢主動跟外人說。
看來管理局里也不全是爛人。
“我知道。”
聊到這陳修可就心情不好了,因為按照嚴格意義來說,在高層的做法下,他也屬于被蒙在鼓里受壓迫的階級。
長舒一口氣,黛箏繼續說:
“既然陳先生已知曉內情,我就不過多贅述了。關于‘怨’的研究以及淵源,管理局的高層少有不知的。”
“而知情者對詭異世界和對普通人的態度、看法,大致可以分為兩類。”
“一種是自認眾人皆醉我獨醒,他們享受過‘怨’帶來的好處,所以抱著信息差對其他所有不知情者……額,你懂的。”
噢,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人的同時還會時常出現讓他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憐憫。
黛箏聳了聳肩,開始瘋狂揭管理局老底,季誠在一旁欲言又止。
“事實就是,災禍由創辦管理局的人帶來,但他們非但沒有被唾罵,反而成為了民眾心里唯一敬仰的存在。”
“有人會因為敬仰而愧疚,當然也會有人暗自竊喜并感到自負。”
管理局的兩類知情者因本性不同而被劃分。
那么袁明野就是后者了,陳修若有所思的想。
“這類人就是被捧慣了,再加上身處管理局高位,自覺做錯什么事都會有人幫忙遮掩。”
在不屬于管理局的人面前講這些自家丑事,黛箏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她看上去都快罵爽了。
她補上:“其實我們海城管理局這類人算少的,北城那邊幾乎全是,自從詭異世界入侵,他們就把對‘怨’的研究放在了明面上,簡直是光明正大的不要臉。”
“黛局長看起來對他們很不滿。”
陳修帶著答案問出了一個比較尖銳的問題,他不是不懂也不是在找茬,只單純想看看黛箏的態度:
“那為什么不考慮向民眾公布真相呢,反而和上述中這類人一樣選擇隱瞞。”
黛箏沒有絲毫不悅,她反倒在這個帶有攻擊性的問題下笑了:“陳先生想聽官方答案還是我個人的答案?”
“都想。”
“嗯哼。”
黛箏從善如流:“那我們先來說說偏官方的答案吧,因為隱瞞真相本質上是權衡利弊下風險最小化的選擇。”
“公布真相會動搖管理公信力和政府權威,從而增加管理成本。”
“怕民眾深究誠信問題造成信任危機,也怕表態會引發輿論危機,這同樣會增加管理和維護成本。”
陳修對此番言論無甚評價,他在等黛箏的個人回答。
“至于我個人……”
大抵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
這位自進門起就口若懸河,舌燦蓮花的局長在此刻沉默了。
突兀的沉默。
她沒再注視陳修,目光放遠,透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江岸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們如螞蟻般渺小。
一聲輕嘆過后,黛箏仍笑著說:“因為我覺得,信任和愛同樣都是不可再生資源。”
“或許陳先生聽說過貝勃定律?”
“這是一種心理學上的概念,在某些方面可以用來形容信任崩塌之后,人們往往會發現自己很難再重新建立起對他人或事物的信任。”
“就好像是一面鏡子被打碎了,即使我們努力去拼湊,也無法恢復它原本的完整和清晰。”
她說:“我不想世界陷入暴亂,如果連管理局和政府都變得不可信,那些普通人該怎么想、他們該怎么在詭異入侵的大環境下生存。”
“每個月都要面對各種妖魔鬼怪就夠糟糕了,我不想他們回到現實,還要害怕同類會欺騙和暗害自己。”
“到時候,哪怕是我們這些真心想要保護民眾的人,他們也不會再相信了。”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但黛箏只盼望多瞞一時是一時。
陳修一針見血:“在欺騙的地基上壘高樓,你們的行為和駕駛瘋馬沒有區別。”
“是,我們停不下來,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