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管理局那邊晝夜未歇的動靜比起來,這邊的三人倒算度過了個相對安穩(wěn)的夜晚。
陳修坐在客廳看了半宿電視,爻清那邊更不必說,五顏六色的游戲光效通過門縫透出,幾乎沒暗下來過,按鍵的脆響聲隱隱約約。
唯有玄之早早休息,沾了枕頭便睡得沉,嬰兒般的睡眠質(zhì)量讓她對另外兩人的夜生活毫無察覺。
這便有了此刻的景象——天剛破曉,玄之已整裝待發(fā)準備出門晨練,樓上陳修與爻清的房間卻靜得連呼吸聲都辨不清,這兩人顯然還陷在夢鄉(xiāng)中。
她低頭系鞋帶,指尖勾著鞋繩打了個利落的結(jié),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兩個晝伏夜出的家伙……”
道袍并不適合作為晨跑穿著,太顯眼了。
她換了身灰藍色的運動服,布料輕薄,隨著她下樓的動作輕輕貼在身上。
常年用玉簪綰起的長發(fā),此刻高高束成馬尾,發(fā)尾隨著腳步在頸后輕快地掃動,帶著幾分往日少見的鮮活。
推開單元門時,江風正好撲面而來,帶著岸邊香樟的清苦氣。
玄之在原地做了個深呼吸,便投身融入了晨霧漸散的街景里。
她步頻不算快,但勻得像鐘擺,落地時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響,足以說明身體素質(zhì)極好,是經(jīng)常鍛煉的那一類人。
小區(qū)里綠蔭匝地,亭臺花木錯落得雅致。
此刻雖是清晨,但出門的人并不少。
路邊打太極的老者,邊散步邊溜狗的年輕人,偶爾還能見到穿著校服的學生向外跑去。
玄之的身影穿行在這片鮮活的晨景里,像一尾游弋在微光里的魚。
自在、輕快,帶著蓬勃的生氣,與昨日靜坐時那抹沉靜的青影判若兩人,卻又從骨子里透出同一種舒展的自在。
但正如陳修昨日預料的那樣,她一踏出門,便注定落入管理局的視線——這片住宅區(qū)早就被劃進了重點關(guān)注的范圍。
管理局沒膽量直接監(jiān)視陳修的日常,卻也不敢真把這位身處市中心的“特殊存在”徹底放任不管。
只好在對方默許的邊界里,做些小心翼翼的間接觀察:從外賣訂單里揣摩他的飲食偏好,物流信息里判斷他是否外出,采買清單里推測他的生活所需。
跟拆解密碼似的,努力拼湊著有限的信息。
如今玄之剛走出單元樓,守在街角的管理局成員小李就捕捉到了那道身影,瞳孔微微一縮,下意識喉嚨發(fā)緊。
他對著耳麥壓低聲音道:“隊、隊長,那個考察員出門了!就……就這么直接跑出來了!”
耳機里立刻傳來自家隊長的聲音,帶著同樣的疑惑和驚訝:
“考察員出門了?!你能看出來她出門做什么嗎?”
“考察員沿小區(qū)主干道晨跑呢,穿了昨天外賣送過去的運動服,看著挺……悠閑的?”
昨天有人下單了瑜伽墊和女款運動服,指定要送到陳修家中時,他們就猜到這些東西是誰點的了。
但他們?nèi)f萬沒想到,這位考察員如此熱愛運動,不僅在家中做瑜伽鍛煉,竟然還有晨跑的習慣。
看看現(xiàn)在才幾點啊,這也太自律了。
要知道陳修自從住進這棟居民樓就再也沒邁出門過哪怕一步,絕對是那種沒事能窩在家里半年不出門的性子。
從前陳修不出門,他們?nèi)苛闼榈耐赓u信息揣摩這位的習性,已經(jīng)挺難的了。
如今來了位愛出門的,他們可以直接觀察對方,難度看似降低,實則……呵呵。
誰敢直接觀察考察員啊?
畢竟他們到現(xiàn)在連這位考察員的名字都一無所知,更遑論她的等級、能力,或是脾性。
萬一這位考察員跟那些恃才傲物的高等級玩家一樣,覺得被“監(jiān)視”是奇恥大辱,當場生氣或者有什么別的特殊反應……
小李打了個寒顫。
能被黎明議會派來執(zhí)行考察任務的,怎么可能是尋常角色?
這里可是市中心,人流密集。
她若是真動起手來,自己這條小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后話,萬一波及到周圍的普通人……那就不是簡單的沖突了,是妥妥的極端惡性社會事件。
他頗為欲哭無淚地按著耳麥,和對面的人說:“她快要跑出我的視線了怎么辦啊隊長,我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耳機里滋啦響了兩秒電流聲,隨即傳來隊長咬著牙發(fā)出的指令:
“跟!必須跟!但距離拉到最遠,不準用任何探測設備,偶爾瞥一眼就行。對方只要露出半分不悅,立刻道歉滾蛋,聽見沒有?”
“……聽見了。”小李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手心瞬間冒了層汗。
他看著那道越跑越遠的灰藍色身影,胸腔中的心臟砰砰直跳。
這種跟蹤大人物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干啊。
橫豎都是難,小李狠狠閉了閉眼,在心里低喊一聲“拼了!”,拔腿跟了上去。
他一邊快步跑上前,一邊拼命給自己催眠:
我就是個普通住戶,我也是來晨跑的,跟她一樣,就是個晨跑的,我就是個路過的別注意我……
透過稀疏的樹影,他看見玄之正拐進一片種滿玉蘭花的小徑,陽光穿過花瓣落在她身上,發(fā)梢泛起柔和的光暈。
她看起來那么……正常?
就像小區(qū)里任何一個晨跑的年輕姑娘,腳步輕快,神情松弛。
她經(jīng)過花叢時甚至會微微側(cè)頭,鼻尖輕動,像是在細嗅那點浮動的花香。
可小李不敢有絲毫松懈。
他太清楚了,越是看似無害的存在,往往越藏著掀翻天地的力量。
管理局檔案室里關(guān)于黎明議會正式成員的記錄還在眼前晃——A級詭異【傀儡師】,他們海城管理局近乎全體頂尖玩家的命可都握在對方手里,還等著贖回來呢。
還有等級成謎但疑似雙S的古神【塵埃之母】,最近在國外攪風攪雨,短短幾天,因祂消失的人已經(jīng)快上二十萬了,這殺傷力不比天地同壽還大?
黎明議會的成員簡直一個比一個嚇人。
這位考察員肯定也是個棘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