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十一點五十分,海城管理局大樓前的廣場已清寂無人,連風都帶著幾分刻意的收斂。
各國代表團緊趕慢趕,終究是提前半小時齊聚會議室,此刻一個個屏聲靜氣,目光像被磁石吸附般死死釘在門口。
其中不乏今早九、十點才匆匆落地海城的,連行李都未來得及安放,便馬不停蹄地奔往管理局。
顯然,沒人敢在這種時候遲到,也沒人會放棄這次可以觸碰到登天梯的機會。
會議室的中央空調持續嗡鳴,卻吹不散滿室凝結的滯澀,壓得人胸口發悶。
越是臨近考察員抵達的時刻,那份忐忑與緊張便越是如影隨形。
有人反復調試著耳后的翻譯器,指尖在按鈕上磨出細碎的聲響。
有人則埋首靜坐,指節卻在膝頭無意識地收緊,將那份焦灼藏在挺直的脊背之后。
僅有的那點關于黎明議會的資料在腦海中反復翻騰:對世界存亡的把控、詭異與人類共存的秩序、深不可測的高級議員,以及那個足以讓所有人心跳失序的詞——神血。
【塵埃之母】的三滴血啊,那是古神的碎片。
那是神啊,行走在人間的真神。
對在場大部分人來說,世界毀滅的未來于他們而言還太過陌生,神血卻是實打實擺在眼前的好處。
那些平日里能為一絲利益便掀起腥風血雨的人物,此刻眼底都閃爍著近乎瘋狂的渴望,像一群盯著蜜糖的蒼蠅,貪婪幾乎要從瞳孔里溢出來。
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鉤子拉扯、絞纏,每個人的沉默之下,都藏著翻涌的欲念:名聲、權力、財富、力量、野心……
這些曾經抽象的**,如今都具象化為“黎明議會”四個字,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本就無分善惡,即便是黛箏這類人,心中也藏著難以達成的愿景。
每個人都在渴望黎明議會的力量。
為己為民,善惡交織,到了此刻都化作同一種期待——畢竟黎明議會雖高高在上,可隨便從指縫里漏出一點油水,都夠在場每個人吃得盆滿缽滿。
所有人的視線都焦著在門口,既盼著那兩位考察員出現,又在那份未知的威懾面前暗自屏息,仿佛在等待一場注定要改寫命運的降臨。
…………
“我穿成這樣走在路上,也太扎眼了吧。”
爻清在帶上斗篷后,聲音自動切換成078那種冷冽的電子音,隔著布料都透著股不真實的疏離。
玄之倒是一派淡然,青色道袍的衣擺在風里輕輕掃動,背后用布條包裹的長劍隨著步伐微微晃動。
她目不斜視,只用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低語:“我站在你旁邊,難道就不尷尬嗎……你好歹還遮臉了,我可一點沒遮。”
“你說咱們這算什么組合?道士配死神?”
爻清忍不住吐槽,眼角的余光瞥見路人頻頻投來的驚奇目光,暗道還好他帶了面具。
兩人就這么并肩往管理局走,一路的回頭率高得驚人。
爻清也不由自主的隨著她壓低聲音:
“那我們為什么不打車,或者用一點更炫酷的辦法去管理局?”
“你是說讓我御劍去嗎。”玄之說:“那也太裝了吧,而且管理局離陳修家根本不遠,這會顯得我像個傻子。”
爻清默默嘆了口氣——可惜了,他還挺想體驗一把踩在劍上飛的感覺呢。
人類的悲歡從來不相通。
就在爻清和玄之悠哉悠哉往管理局晃悠,還時不時聊會天的過程中,負責暗中跟隨的管理局成員早已提心吊膽了一路。
穿青袍背長劍的玄之,與裹著純黑斗篷的“墨君先生”并肩走著,步伐閑適得像在逛午后公園。
可落在那成員眼里,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緊繃的神經上,震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兩位大神就用這么質樸的辦法前往管理局嗎?!
原先觀察玄之的小李并不在此處,他已經被充進接待團在管理局等著玄之大駕光臨了。
這次輪到個新人跟進,算是扎扎實實體驗了一把小李當初的膽戰心驚。
也許小李還好些,因為他只用跟著玄之一個人,而新人觀察者要一次跟兩個。
尤其當他看見有個普通人不知深淺,舉著手機就往兩位考察員跟前湊時,嚇得差點當場心臟驟停。
他連滾帶爬地往前沖,終究還是慢了半拍。
穿碎花裙的姑娘舉著手機湊近,語氣里滿是雀躍:“小姐姐你好漂亮呀!是明星嗎?這道袍是哪個劇組的?道具也太逼真了吧!”
玄之腳步沒停,只側過臉沖那姑娘彎了彎眼,聲音清清淡淡的:“不是劇組的,自己穿的。”
“噢噢噢,原來是玩COSplay呀!”
姑娘眼睛更亮了,又把鏡頭轉向旁邊的黑斗篷:“那這位是在COS死神嗎?這個帽子好酷,怎么做到完全不透光的呀?”
“墨君”兜帽微動,像是在側頭打量這個上前搭話的年輕人,一言不發。
那新人觀察者這才連跑帶顛地趕過來,先朝那姑娘亮了亮管理局的徽章。
他腰彎得像株被風吹折的稻子,額頭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拽著姑娘的胳膊都在發顫。
“這位小姐不清楚情況,我這就帶她離開!”
觀察新人心里頭七上八下的。
玄之女士還好說,她的性子已經被判定為「中立偏良性」,可這位墨君先生是什么性子,管理局壓根沒底。
一路上這位只跟玄之低聲說過幾句話,其余時候全程沉默,渾身裹在純色長袍里,別說手了,連個指尖都沒露出來。
兜帽下更是一片濃黑,瞧著就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威懾力,怎么看都不好惹吧!
那位年輕姑娘被拽得一個踉蹌,她剛要說話,但在看清楚管理局的徽章標志后,那是半點脾氣都沒有了。
哪兒還用觀察者拉,她自己識趣地掙開手,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遠了。
玄之挑眉,她拿手肘戳了戳身邊的“墨君”:
“瞧瞧,你把人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