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許仙急匆匆的從后院跑了進來。
估計是在后院軋藥,衣衫下擺還沾著些許藥材碎渣,他用袖子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問道:“是哪位客官要抓藥?”
“是我抓。”
瞧見說話的姜宸,許仙應了一聲,伸手過來,“煩請客官將藥方遞給我。”
“給。”
姜宸把手里的藥方遞了過去,同時打量著這位草莽英雄,二十歲上下的年紀,長的白白凈凈,看起來倒是頗為清秀。
許仙這時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不由詫異道:“這位公子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我覺得我們好像很有緣。我姓姜名宸,不知這位兄臺怎么稱呼?”
“我名叫許仙,公子喚我漢文便是。”
稀奇古怪的顧客許仙見的多了,也沒在意,只隨口回了句,隨后手腳麻利從藥柜里抓藥,又熟練的稱重,打包,“這是三日的量,每日睡前喝上一幅,小火慢煎。”
“多謝。”
姜宸接過三包藥材,目光又在許仙的臉上停留片刻,隨后道:“漢文兄,我想和你交個朋友,不知可不可以?”
“交朋友?”
許仙微怔,“公子為何要同我交朋友。”
“自是因我覺得和你有緣,這樣吧,你先去和你東家告個假,出去后我詳細同你說。”
“公子,我手里還...”許仙下意識便想推辭,姜宸卻直接打斷,語氣里透著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去找他告假。他若不允,你便說是我說的。”
那居高臨下,仿佛理所當然的命令口吻,瞬間讓許仙有些被鎮住了,他愣了下,隨即點頭:“....好。”
“快一些,我在外頭等你。”
說罷,姜宸轉身便走。
小青忙起身跟上,踏出藥鋪門檻時,她忍不住回頭,目光在許仙身上頓了頓,又掃過那垂著竹簾的坐診間,最后落在姜宸的背影上。
嘴唇微微開合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終究還是咽了回去,隨后快步跟上。
藥堂內,許仙站在柜臺后,目送著一男一女走出大門,下意識撓了撓頭。
隨即,他的目光轉向徐大夫那間垂著門簾的診室,躊躇片刻,還是邁步走了過去。
他伸手掀開簾子一角,探進腦袋:“師父......”
徐視學正在給一名新進來的病人問診,驟然被許仙打斷,頓時有些不悅:“什么事?”
“方才那位抓藥的公子說讓我向您告假。”
“抓藥的公子?”
徐視學手上的動作猛地一頓,抬眼又問:“他是不是拿著一副清熱去火的方子讓你抓藥?”
“嗯,就是他。”
聞言,徐大夫面色微凝,隨后起身對著對面的病人拱了拱手,“抱歉,老夫這里有些私事需要處理,煩請移步在外面等上一等,稍后我再接著替您瞧病。”
將病人請出后,他才對許仙道:“你進來說話。”
“噢。”許仙應了一聲,走進略顯狹小的診室。
徐大夫盯著他,“那位.....公子說讓你找我告假?”
“是。”
瞧見自己師父的反應,許仙忽然覺得這告假的事好像還真能成,頓了下,他又補充道:“姜公子還說您若不允,就說是他說的。”
“你怎么知道他姓姜,你認得他?”徐視學追問。
“不認得,頭一回見面。”
“頭一回見面為何讓你找我告假?”
“我也不清楚,他好像有些...奇怪?”
徐視學沒接這茬,只是問道:“漢文,你可知這位姜公子....是何身份?”
“是何身份?”許仙茫然。
“前兩日瑞王殿下來余杭南巡,你應當清楚吧?那位公子就是瑞王殿下。”
“啊?”
許仙如遭雷擊,瞬間呆住了。
徐視學繼續追問:“剛剛你和那位殿下都說了什么,他為何讓你找我告假?”
許仙聞言有些回魂,定了定神,努力壓下心頭的震驚,把兩人方才發生的情況講述了一遍。
“他一直盯著你看,然后說你跟他有緣?還要和你交朋友?”
“......”
徐視學的眉頭皺了起來,對此實在難以理解,區區一個小小的藥鋪學徒而已,能和一介親王扯上什么緣分?
又為何偏偏要跟他交朋友。
這小子平時看著呆呆愣愣,竟還有這般運道?
不過若他真入了瑞王殿下的眼,再借此攀上高枝.....
“漢文啊...”
想到這里,徐視學開口了,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種莫名的語重心長,“你來我這慶余堂,滿十年了吧?為師待你如何?”
許仙聞言有些懵,不曉得為何問起這些,但還是點頭:“師父待我恩重如山,漢文銘記于心。”
“嗯,記得就好,記得就好啊。”徐視學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沉吟不語,似乎在斟酌詞句。
診室內一時安靜下來。
許仙看著師父凝重的面色,心中越發忐忑,不知那位王爺隨口一句話,為何引得師父如此重視。
終于,徐視學抬起頭,目光沉沉地看著許仙,“漢文啊,這位瑞王殿下既然開了金口,說和你有緣,又想同你交朋友.......這便說明,說明你的造化到了....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愈發語重心長:“你此去,務必謹言慎行,殿下問什么,你便答什么;殿下讓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萬事順從,小心伺候,絕不可有半分忤逆,更不可惹殿下不快。你要記著,似這等貴人,一句話便可予人富貴,也可決人生死,明白嗎?”
許仙被他這鄭重的叮囑弄得更加緊張,連忙應道:“徒兒明白,徒兒一定謹遵師父教誨,不敢有絲毫怠慢。”
“嗯,明白就好。”
徐視學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隨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語氣又放緩了些,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試探,
“說起來,漢文你今年也快二十了吧?在為師這藥鋪里做了十年學徒,勤勤懇懇,也是不易....年紀到了,也該考慮成家立業的事了。”
許仙一愣,沒想到這話題轉得如此之快,“師父,我.....我現在只想跟著師父學好醫術,安身立命,還未曾想過這些......”
“話不能這么說。”
徐視學擺擺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年近二十,難道就沒有一點的娶妻之心?”
許仙聽到這話,臉有些紅了,吶吶道:“不瞞師父....我...其實,也有。”
徐視學見他這般窘態,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老夫也就是隨口一提,你快去吧,莫要讓瑞王殿下久等。記住為師的話,好生聽從殿下吩咐。”
他最后一句加重了語氣,既是提醒,也是期望。
許仙如蒙大赦,又像是被砸了個暈頭轉向,腦子里亂哄哄地應了聲“是”
對著徐視學躬身行了一禮,這才暈乎乎地轉身,掀開門簾,匆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