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落江珩 第十八章 蘇棠

2004年8月，為了讓孩子上幼兒園，安安上了老蘇家的戶口，正式改名為蘇棠——原因無他，她實在太愛吃糖了。杜若覺得糖字太甜，便折中取了個“棠”字。

幼兒園鐵門上漆著褪色的向日葵，杜若蹲下給蘇棠別上第三個發(fā)卡:“今天不許再弄丟了。”

放學接到她時，發(fā)卡果然又不見了。蘇棠辮子散亂，手指絞著衣角:“張達飛說我是土包子，不配戴發(fā)卡。”

夜里，杜若發(fā)現(xiàn)女兒膝蓋有淤青，問她怎么弄的卻囁嚅著說不出話來。杜若去問了班主任，老師委婉地說蘇棠“性格太孤僻”，不敢主動添飯，被男同學扯頭發(fā)也不反抗。

第二天送孩子時，她蹲下來握住女兒的肩膀：“有人欺負你，你就大聲喊老師。”

臨近中午，杜若特意提前十分鐘到幼兒園接孩子，剛好在大門外看到了揪心的一幕：蘇棠被堵在墻角，張達飛正扯著她頭發(fā)嘲笑，其他孩子圍成一圈看熱鬧。蘇棠像只被拔毛的小鵪鶉，低著頭，肩膀輕微顫抖。

這天傍晚，杜若加班，老蘇接蘇棠回來。杜若回家后，發(fā)現(xiàn)蘇棠遮遮掩掩的，有血色從她的淺色衣服里滲出來。杜若心里一涼，掀起她的袖子，一眼就看到了女兒胳膊上的紅色擦傷，鮮血正從傷處滲出。

蘇棠怕大人發(fā)現(xiàn)，還用衛(wèi)生紙包了一下。沒想到血浸透了衛(wèi)生紙，弄到了衣服上。

“這是怎么弄的？啊？”

蘇棠扁扁嘴，小聲道:“他們拉著我玩游戲，輸了要懲罰，讓妞妞背我，她背不動，把我摔到了地上，胳膊就破了。”

杜若忍著火氣，蹲下檢查蘇棠的腿，果然膝蓋也擦破了。

老蘇皺著眉頭:“先去診所包扎一下。”

杜若點點頭，把女兒放上自行車后座。

到了診所，醫(yī)生用碘伏和雙氧水清洗蘇棠的傷口。蘇棠疼得呲牙咧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硬是沒有哭出來。

“最好再打個破傷風。”醫(yī)生說。

打破傷風的時候，蘇棠疼得臉都扭曲了，渾身顫抖。杜若緊緊抱著她，等打完了針，問醫(yī)生要了一張收據(jù)。第二天帶著蘇棠去了幼兒園，找班主任對質(zhì)。

“妞妞是哪個？她非要背我女兒，摔傷了她的胳膊和腿，您看怎么處理？”

班主任臉色嚴肅地把妞妞叫了過來，她一看到蘇棠胳膊和膝蓋上的紗布，嚇得哭了出來，抽噎著含糊不清道:“是張...他們讓我背蘇棠，我不是故意的...嗚嗚...”

班主任面露難色，打電話給妞妞的家長，簡單敘述了一下經(jīng)過。

十分鐘后，妞妞的爺爺來了，他滿頭大汗地從自行車上下來，一眼看到蘇棠的傷，黝黑的臉上露出愧疚的神色。

“我家孩子不懂事，實在對不起，醫(yī)藥費我們家出了。”妞妞的爺爺掏出一沓錢，數(shù)了又數(shù)，湊了一百塊給杜若。

杜若臉色復雜地接過了。

“老師，據(jù)我所知，你們班的張達飛經(jīng)常欺負我女兒，這次的事件也離不開他。”

班主任歉意道:“達飛確實比較調(diào)皮，我們會加強教育的。”

杜若臉色稍霽:“下次再發(fā)生這種事，我會告到園長那里去。”

“是是是。”班主任對杜若再三保證，“您放心吧。”

蘇棠一到冬天就容易感冒。等杜若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jīng)發(fā)起燒來。

杜若把孩子送到診所，交代了她乖乖遵醫(yī)囑打針以后，就上班去了。

蘇棠一個人坐在診所的長凳上，其他孩子都有一到兩個家長陪護。打針的時候，他們趴在父母懷里痛哭出聲。蘇棠燒得頭痛，小小的身體靠在暖氣片上。

“蘇棠，過來打針。”

蘇棠走過去，一聲不吭地趴在凳子上，針頭扎進肉里，她疼得閉上眼咬緊牙關(guān)。推藥的幾秒鐘漫長得猶如凌遲。

“還有一針，換一邊。”

蘇棠聽話地換邊，好不容易挨到打完了，若無其事地穿好褲子走回原本的位置上坐下。

其他帶孩子看病的家長紛紛贊嘆道:“好堅強的女娃啊。”

四歲的男孩在爸爸懷里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一臉淡然的蘇棠。

“你看這個姐姐多厲害，打針都不哭。”

那男孩張著嘴，傻傻地點了點頭:“厲、厲害...”

杜若披霜戴雪地推門而入，蘇棠抬頭看著媽媽。

“我簽完到就趕過來了，怎么樣，痛不痛？”

被媽媽一問，剛才強忍的痛感一下子涌了上來，蘇棠想說不痛，開口卻是哽咽，眼睛迅速紅了。

“哈哈，孩子看到媽媽才委屈了。”其他家長笑道。

“已經(jīng)很堅強了。”診所的大夫說。

杜若心疼地把女兒擁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