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天邊的夜幕尚未完全消散,許青就黑著臉從焰靈姬的房間走了出來。
“大男人應該事業為重~”
焰靈姬迷迷糊糊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接著許青的外衣被丟了出來,房門也被關上了。
看著緊閉的房門,許青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抓著自己的外衣,滿臉的黑線。
許青第一次懊悔自己大早上的為什么不好好睡覺,想著焰靈姬大病初愈,正是需要鍛煉的時候,便想著拉著焰靈姬晨練一下。
結果就是被折騰了一夜的焰靈姬,實在是不堪忍受,直接給他從床上踹了下來,給他掃地出門了。
一點也沒有慣著他。
“真是無情啊,我昨晚的小野貓呢?”
許青無奈的嘆氣,將腰帶固定好褲子之后,穿上外衣朝著潛龍堂外面走去。
估摸著時間,韓非和嬴政應該正在見面,對于這種歷史性的會晤,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能錯過的。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后,許青再度恢復了先前那個衣冠楚楚的太醫令。
此時九公子府的后院之中。
韓非與嬴政面對面站著,蓋聶與衛莊兩人站在四周的圍墻之上,警戒著四周的情況。
嬴政看著眼前的韓非,眼中滿是惋惜,經過剛才的對話,他已經了解到了韓非的想法,是不可能跟著他入秦的。
不過嬴政也只是有些惋惜了,惋惜韓非這位大才要困守韓國了。
“韓非先生,韓國終究不是你施展才能的舞臺,韓國的土地太小了,小到無人容下一個胸懷大志,驚才絕艷的人。”嬴政惋惜的說道。
“這是我選擇的路,正如許兄所選擇的一樣,無論怎么選擇,都會有人覺得惋惜不是嗎?”
韓非輕笑一聲說道,眼中閃過些許落寞。
從嬴政口中,他已經得知了許青選擇入秦的消息,雖然他也懷疑這個事情的真假,但嬴政作為秦王,冒著生命危險來新鄭見他,想來不會用這樣事情來騙他。
他本以為許青一直不肯加入流沙,是對他的才能有所懷疑,而他也一直在為打動許青而努力著。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終究是沒辦法留下許青了。
“為什么?”嬴政沉聲問道。
他不太理解韓非為什么一定要選擇這條必然失敗的路,韓國是容不下韓非的,上到韓王下到黎民百姓,內有權貴氏族,外有六國,所有人都不可能讓韓非改變韓國的。
嬴政也相信韓非一定也能看出這點,但對方明知失敗,卻還要堅持,這讓他有些不理解。
“為了尋求一個答案。”韓非微微搖頭說道。
“什么樣的答案?”
“我遇到了一位老師,我問他,天地間真的有一種力量在冥冥中掌控命運嗎?”
韓非緩緩的說道。
“你的老師如何回答?”
“老師的回答是,有!”
韓非目光陡然一凝,沉聲的說道。
嬴政看向了韓非,默然了一會,才緩緩的開口詢問道:“那是一種怎樣的力量?”
“比起這個問題,不如我先回答一個你并不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韓非卻是笑了笑,沒有將這個問題繼續下去,反而轉移話題說道。
嬴政看著韓非,等待著答案。
“你會死!”
韓非語氣一凝,沉聲的說道。
“你說什么!”
嬴政語氣陡然一冷,目光銳利嚴肅的看著韓非,沉聲的說道。
“關鍵是什么時候死,如何死。”
韓非眼中蕭瑟,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曾經穿過歲月長河,看到過自己的死亡,你相信嗎?”
“我不相信!”
嬴政看著韓非一本正經的表情,緩緩的說道。
因為韓非所言過于荒謬。
就在韓非為嬴政解釋自己那套時間感受之際,許青也來到了九公子府,不過他并沒有讓人通報,而是直接翻墻潛入了進去。
蓋聶和衛莊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許青。
二人看著氣息有些浮動,發冠散亂的許青,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蓋聶從圍墻上落下,來到了許青的身邊,沉聲問道
“許先生,你這是遭遇了敵人嗎?”
“沒有,只是來的匆忙一些,來不及收拾自己了。”許青微微搖頭說道。
他遇到的不是敵人,是一個妖精,還是一個無情的女妖精,不然他怎么可能這般狼狽。
“不是敵人就好,尚公子和九公子正在院子中談話。”
蓋聶停頓了一下后,看著許青繼續說道
“九公子已經知道你要前往秦國的事情了。”
“沒事,韓非兄早晚都要知道的,我也沒想著瞞著他。他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不會因此在背后動小手腳的。先讓我去見見他們,看看他們談的如何了。”
許青輕笑著說道。
蓋聶微微點頭,便讓開了路,等到許青進入了院子中后,便又重新回到了圍墻上,與衛莊繼續警戒著。
衛莊看了一眼下方的許青,手握在了鯊齒的劍柄之上。
“小莊。”蓋聶有些緊張的看著衛莊叫道。
韓非或許不會因為許青入秦,而產生殺意,但他這個師弟就不一樣了。
雖然他師弟很是純良,但是該動手的時候,也是絕對不會猶豫的。
“他還欠我一場比劍。”衛莊冷冷的說道,將手從劍柄上松開了。
蓋聶聞言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衛莊,衛莊也沒有再說什么,看了一眼許青后,便繼續觀察四周的情況。
許青剛走入院子內,便聽到了韓非當初跟自己說的那番話,眼中閃爍著無奈之色。
“高山變成深谷,滄海化為桑田,夏冬的枯榮,國家的興衰,人的生死真的是神秘莫測?十年可證春去秋來,百年可證生老病死,千年可證王朝更替,萬年可見斗轉星移。
凡人如果用一天的視野去窺探百萬年的天地,是否就如同井底之蛙?”
韓非抬頭看向了蔚藍色的天空,眼中泛著一抹追尋之意和傷感之色,聲音頗為感慨。
“韓非兄,你這番話也不變一變,老是這一套很沒有新意的。”
許青調侃的聲音響起,引得韓非和嬴政將目光投來。
“許兄,你還敢來我府上找我啊,虧我把你當知己看待你,結果你就這么對我,真的讓我很傷心啊。”韓非捂著自己心口,一臉傷感的說道。
“先生來了,看你這樣子是遇到了什么麻煩嗎?”嬴政看著許青的樣子,有些緊張的問道。
韓非也變得正經了起來,目光在許青身上打量著,不過在注意到許青脖子上殘留的吻痕之后,心里的緊張便消失了。
“尚公子不必擔心,許兄昨晚估計是在忙著什么大事,所以沒時間收拾衣冠了。”韓非輕笑著說道。
“韓非兄說的沒錯,昨夜是有些手忙腳亂。”許青說道。
“原來如此,剛才韓非先生的話也跟先生說過?”嬴政好奇的問道。
“他剛回國的時候就跟我說過一次,不過我并沒有在意。對于我們道家而言,這個答案用另一句話解釋更為合適,天地人和,道法自然。”
許青走到韓非和嬴政中間,與兩人形成三足鼎立,開口說道。
“天地人和,道法自然,天時地利人和,遵循自然規律,曉天時,而順天意,通地利,而順勢而為,尊人和,才能扭轉乾坤。”
聽到許青的話,韓非和嬴政都為之一愣。
“老師是支持孟子,天時不離地利,不如人和的說法嗎?”嬴政若有所思的問道。
孟子主張重視百姓,而道家更偏重順應天時,許青身為道家天宗的人,竟然會偏向孟子的話,這讓嬴政感到意外。
“并不是,老子的道德經有一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宇宙天地間,萬事萬物均校方或遵循自然而然的規律,這便是所謂的命運。”
“而身為命運之中的人,我們并非是只能順應命運,而是應該摸索和探明自然而然的規律,利用這份規律,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歸根本質,這既是順應天時,又是利用地利,同時發揮人和。”
許青為嬴政解釋自己話的含義,其實他更想用自己前世高中所學的政治課里的一句話,尊重客觀規律,發揮主觀能動性。
就像他腦海中的趨吉避兇的簽運,簽運幫他理解未來發展態勢,然而最終如何選擇還是交給他。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人定勝天。許兄的話倒是與老師的看法有些相似,難怪你能與老師那般投機。”韓非感慨了一聲說道。
聽到韓非和許青的話后,嬴政目光堅定,沉聲說道
“我也不相信什么命運,我只相信事在人為。”
韓非看著嬴政堅定的目光,仿佛像是在看到自己一樣。
也正因為他也不相信命運,所以才會回到韓國,試圖改變韓國的結局。
“起風了。”
嬴政看著漸漸席卷的清風,緩緩的說道。
韓非聞言,也是收斂了心思,看向了嬴政,輕聲詢問道
“風過本無痕,不過這風似乎卷起了大王心中的漣漪。”
語氣略顯嚴肅,沉聲的繼續說道:
“秦國并不太平,而大王的處境也并不太平,如今入韓更是將自己推上了懸崖,稍有不慎,前方便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