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半,小村子里家家關門閉戶,安靜得很。
偶爾聽見誰家的雞打幾聲鳴,誰家的狗,叫兩聲。
聽得人心慌。
有輛面包車開到村口,就停了。
車門打開,黃安平從車上下來,往村里面走。
月光很亮,照出地上的小水洼,一片一片地。
“啪嚓。”一腳踩到水坑里,濺濕了褲腿。
后面似乎有腳步聲,他回頭看了眼,有一個小黃毛吹著口哨,面對墻根撒尿。
尿尿的聲音嘩嘩的,在地上,聚成一個小水洼。
他推了推眼睛,打量小黃毛。
小黃毛目光和他對視,口哨瞬間停了,提溜上褲子,打招呼,“安平叔。”
聲調里,帶著酒味,還有點地方口音。
“嗯。”黃安平問,“怎么還沒回家。”
“跟朋友去吃燒烤了。”小黃毛看看他身后,“阿連沒回來?”
“他有點事。”黃安平往前走。
小黃毛跟上,“叔,我聽阿連說,他跟著你賣食品,掙了不少錢,能帶我干嗎?”
黃安平目光掃他兩下,似乎真的在考慮,“跟我干,要聽話。”
“我肯定聽話。”小黃毛一拍胸脯,“我比阿連還聽話。”
“上回阿連回來,我跟他喝酒了,他說,錢都在叔你手里存著,安全。”
“我問他,什么時候給,他說娶媳婦兒的時候。”
“叔,你帶我干,我掙的錢,也給你存著,我娶媳婦兒的時候,給我就行了。”
“我考慮考慮。”黃安平停下步子,“先回家吧。”
“行。”小黃毛拿出手機,一邊刷,一邊從他身邊走過,走了幾步,回頭打聽,
“那天喝酒,我聽阿連說,他想做手術,他是不是病了,電話老打不通。”
“沒聽說。”黃安平說。
小黃毛笑了,“叔你都沒聽說,那肯定就沒事,您回城見了阿連,讓他給我回個電話,我欠他的錢還沒還呢。”
黃安平說:“好。”
小黃毛刷著手機,走了。
等他消失在黑夜里,黃安平才繼續走,走到一個胡同口,轉身進去。
“組長,這黃安平警惕性太高了,車不往門口開就算了,聽力還那么好。”
顏陽藏在墻角,對領子上的小話筒吐槽,
“剛才要不是那小黃毛,我就暴露了。”
吐完槽,往胡同那邊追。
人多太容易暴露,顏陽就單槍匹馬,過去盯著了。
這黃安平說話辦事確實不一般,說不定,真能揪出點東西。
耳機里,肖凌囑咐,“小心點兒。”
胡同很窄,兩邊高高的墻壁像兩座大山,把月光,完全隔絕在外面。
很黑。
盡頭有個小院子。
院子大門關得緊緊的,門縫里都透不出光,黃安平手指在密碼鎖上點了兩下,里面的光溢出來,把那段胡同,照得很亮。
“老板。”有人說,“到底怎么回事兒?”
聲音其實很輕,不過因為是大晚上的,傳得遠,在胡同口,也能聽到一點。
估摸這肯定就是窩點了,顏陽想跟近一點,又怕打草驚蛇,何況這蛇的靈敏度,還不一般。
黃安平走進院子,那大門又關上了,像劈下一道利刃,硬生生把光切斷。
院子里面不小,七八間房吧,墻頭上拉著鐵絲網,通著電,有人想爬墻頭,估計還沒上墻,就被電倒了。
黃安平一邊往屋里走,一邊問,“收拾好了?”
“好了,我把錢和貨,都整理出來了。“說話的這個人又高又壯,大概三十來歲,胳膊上紋著只老虎。
進了屋,里面像實驗似的,各種設備,還有三個穿白大褂,袋口罩的,在整理貨。
貨是一些白色粉末,一小包,一小包,整整齊齊地,整理進皮箱里。
“老板,虎哥,貨都在這兒了。”穿白大褂的,指了指貨。
黃安平走過去,卷起襯衣袖子,拿起一袋白色粉末,打開封口,輕輕聞了聞。
手臂往上一抬,露出手臂上的一道傷痕。
傷痕很淺,已經結痂了。
“拿錢,發給他們。”黃安平把貨扔回箱子里,沒封口,白色粉末灑出來。
“這都是錢。”阿虎把塑料袋封好口,才彎腰,提出一個大皮箱。
打開皮箱,里面滿滿的,都是錢,數也沒數,把皮箱合上,遞給他們其中一個,“你們三個,拿去分。”
其中一個接了,“老板,咱們這就散了?”
“走吧。”黃安平揮手,“出去嘴巴嚴一點,短時期內,不要再碰這東西。”
“嗯。”這人點頭,“老板,你放心,我們懂,萬一被抓,也不會提起您。”
說完,三個人往外面走。
黃安平把那箱子貨,推到阿虎面前,“銷毀。”
“什……什么?“阿虎睜大眼睛,“這可都是錢……”
“銷毀。”黃安平看著他,又說了一遍。
阿虎沒敢再開口,提起皮箱,就往水池那邊去。
……
“你們是誰?干什么?”外面忽然一陣騷亂。
三個穿白大褂的,還沒出去,就被緝毒隊員,用槍指住。
鎖上的密碼已經被破解了,隊員們一進門,就碰見這三個了。
“拷上。”肖凌顧不上多問,吩咐二組隊員們一聲,拿著槍,快步往里面去。
小趙和顏陽急忙跟上。
到了屋里,一個人都沒有,水池上的水龍頭,“嘩嘩”流水,里面是被沖走一半的白色粉末。
小趙急忙跑過去,關上水龍頭。
這都是證據,哪怕還留著一點,都能定黃安平的罪。
可是……黃安平去哪兒了?
幾間屋子是通著的,最邊角后墻,有扇打開的小門。
小門外面是一片空地,直通馬路。
天已蒙蒙亮了,依稀看清,空地停著輛黑色轎車。
黃安平提著箱子,開門,上車,發動汽車,車燈亮了,照亮前邊。
顏陽站在亮光里,舉槍對準車里的人,目光堅定,
“往哪兒跑。”
“開槍。”黃安平吩咐阿虎一聲,踩油門。
阿虎一點沒猶豫,沖顏陽舉起槍……
“啪。”一聲,側面車窗玻璃破了,一顆子彈飛進車里,穿透阿虎的肩膀。
阿虎疼得叫了一聲,槍掉在地上。
開槍的,是肖凌,她收回槍,沖顏陽喊,“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