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老爹,聽聞胡亥時常為皇祖父送醬汁、點心,你說他是為了什么呢?”
“自然是為了盡孝。”
“對呀,你都知道,為何不也學學呢?”
“好像也是。”扶蘇仿似明悟般,頭歪了又歪,可突然之間又感不對勁,哪里不對勁呢?下一刻,猛一瞅兒子,卻見兒子笑嘻嘻的樣子,頓時勃然大怒,斥道,“小子大逆不道,竟教訓起你老爹來了,滾犢子。”
這話他是學兒子的。
“好嘞,小子馬上滾。”子嬰笑呵呵,真的趴在地上滾了出去。
“你......”扶蘇氣得笑了。
子嬰滾了一丈,馬上站起來撒腿就跑,準備跑到母親那邊去。
看著兒子蹦蹦跳跳的樣子,扶蘇又氣了,都束發了還如此不注重形象,著實不像他,卻也不執著,兒子高興就行。
正準備休憩一會時,一陣揪心襲來,終究是為國為民為君憂,有事壓在心頭,讓他想休憩都成為一種奢侈。
最近咸陽城外出現流民的事他還是知道的,命人暗中調查,知道是朝廷為南征加重賦稅,強征糧食,導致民間缺糧,更征調民夫遠赴百越,導致勞動力缺少,田中無人耕種,糧食減產,餓殍頓生。
加之地方賊匪橫行,余孽作祟,有人被迫離開家園成為流民。
問題根本是糧食不足,余孽作祟。
如果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恐引起禍患。
他讀圣人書,自然為天下憂,曾幾次想面見父皇稟明情況,可奈父皇并不待見他,連見的門都沒有。
這成為他一個心頭病。
扶蘇想著,目光不由落在兒子寫的‘誡父書’上,不,現出成了‘誡子書’。
險躁則不能治性。
兒子告誡的是,他太急躁了,以致不能陶冶性情,反而事事不順。
“咦!兒子能寫出誡子書,說不定能有自己的想法,問問他也不錯,就當是臨時考量吧!”扶蘇生出了教導兒子之心,便大聲嚷叫,“子嬰,等等。”
已經奔出老遠的子嬰突然聽到老爹的喊叫,不知又是為了什么,連忙扭頭,卻見老爹招手,便走了回來問:“老爹,你哪根筋又抽了?”
子嬰開玩笑,扶蘇卻不經玩笑,嘴角抽了抽,卻是搖頭苦笑,自前些時間以來,兒子徹底變了,不但變得乖巧懂事,話語也有點那個啥,他不好形容。
“你最近學業可有長進?”扶蘇穩一穩神問。
子嬰卻揮揮手打哈:“你為我請的那些老師都是儒士,能有什么長進?”
扶蘇愕然。
子嬰說的似乎也沒錯,他比較忙,甚少教導子嬰,雖是請了些儒士教導,卻也是泛泛之輩,最近父皇冷落了他,一些儒士也離他而去,包括子嬰的老師,子嬰沒有長進也說得過去。
都怪他,怪他沒有過多關心兒子。
咦!不對,能作出誡子書如此佳作,這本身就是一種長進,兒子謙虛了,嗯嗯,謙虛得好,儒者謙虛,自該有之。
“回頭老爹給你請個大儒,可好?就待詔博士叔孫通吧!”
叔孫通?
子嬰對這個人的看法也不錯。
熟悉秦朝歷史的他對叔孫通并不陌生,此人橫跨秦漢兩朝,秦始皇時期是待詔博士,掌管文獻典籍,到了秦二世時期,他倒有些權柄,陳勝吳廣起義后,他還極力稟言胡亥要鎮壓,算是個正義之人,也有為國之心。
此人善于調整策略,漢朝建立后,立刻投靠了劉邦,為劉邦制定禮儀制度,成為儒家在漢初復興的重要推手。
也就是說此人是真正的大儒。
但他不需要什么老師,前世接受完九年義務后,又接受高中大學教育,早以讓他對老師厭倦了。
“老爹,你就不要為我的事情操心了,認識一下叔孫通倒也不錯,拜為老師就免了。”
扶蘇沒有強求,兒子能作出誡子書,似乎相比一些儒家大能也不賴。
“罷了,但,雖你不想拜老師,考量一番還是必要的,來吧,今日就讓老爹來考考你。”
“考什么呢?”子嬰倒也沒有拒絕,只要老爹高興就好。
扶蘇思吟片刻,道:“你也知道如今咸陽城外多流民,且有增多之勢,你覺得應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子嬰一聽就不想理會了,嗔怪道:“老爹,這是朝廷要操心的事情,你都被逐出朝堂了,還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呢?”
扶蘇渾身的肉抽了抽,大有喊逆子之勢,什么被逐出朝堂,他是暫時被禁足罷了,想必父皇很快就讓他回到朝堂。
“別瞎掰,如你說出個所以然來,我懇求右丞相將他孫女許配給你。”扶蘇丟出大炸彈。
子嬰倒被他嗆到了,他想不到迂腐的老爹還有如此逗一幕,權當老爹開玩笑罷了,當然,老爹能提出這個難題,肯定是他在為此事而憂,老爹那顆為民之心可敬,就沖這點,為他解憂還是有必要的。
不過子嬰也沒有什么長篇大論,說說見解還是可以做到的,畢竟他對最近出現的流民還是有些了解的:“其實流民圍城難題并非無法解決,就看朝廷的態度罷了。”
“說說看。”扶蘇倒被兒子這毫無思索的話給滯住了,示意兒子說下去。
子嬰聳聳肩道:“如果朝廷想短期內解決問題,只需以工代賑便可,當然,這需要花費一點錢財,如是想長期解決問題,就需要從長計議,落實民生工程。”
咦!
扶蘇身軀一震,流民之事出現那么久,他苦思無數個日夜,甚多辦法都想了遍,最終都被他否決了,可子嬰這辦法貌似很新鮮也很中肯,連忙問:“何為以工代賑?”
“便是用做工來代替賑災,當然,做工非徭役。”
子嬰解釋。
大秦有徭役,徭役者自帶糧食服役,流民多為缺糧者,如果讓他們帶糧做工,那就不叫以工代賑,是惡化矛盾。
“做工來代替賑災?何解?”扶蘇瞇了瞇眼,似有所悟,卻還是問。
子嬰說:“自然是朝廷聘任他們做工,為他們發工錢,流民有了工錢就可解決饑餓問題,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當然,這只能是短期的,我朝經不起長期折騰。”
扶蘇沉思,口中呢喃:“讓流民做工,發工錢,讓他們有糧可食,流民圍城便可解,善,善也,子嬰果然有長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