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叢林 第一卷 第10章 打臉

林默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不只是中年陣營里的老員工對他心有贊許，就是青年陣營里的個別員工也有些敬佩。

他們心里直呼好家伙的，26臺排泥閥啊，一個一個地記得那么詳細，林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們剛注意到了，人家林默不只是記錄還用防爆手機拍了照片的。

別問他們怎么看出來是防爆手機，那是因為單位不允許使用非防爆手機進入現場拍照，林默既然敢拿出來就證明照片沒問題，不然一定會被張強給揪住小辮子，日常行為規范也是考核臨時工的第一項標準。

張偉杰瞄了林默一眼，他是98年的，比林默足足小了7歲，他是林默的校友，學校里曾經邀請過林默回去演講，林默本人沒想到卻給他的導員提供了一個視頻，視頻的主題是“一個石化行業工人的一天”那個視頻在學校里廣為流傳，校友們都看到了林默在燃氣輪機的現場是如何運籌帷幄統籌大局的，他們看到了林默從事工作的專業性和他的領導力，也看到了自己的職業發展方向。所以他信誓旦旦地加入到盛海石化需要成為林默那樣的，甚至是超過林默的人。

可他入職之后不僅沒有見過林默，還經常聽說林默的黑歷史，說他不顧領導的勸阻一個人鉆進燃機那邊的軸承里找被同事掉進去的扳手，去正在運行的燃燒室里一個人去檢查球閥，還不顧同事的勸阻，臺風天的時候，一個人跑去現場給重要的電源箱和設備包裹三防布。還有他發著燒在市區輸液，聽說燃氣輪機那邊突然跳閘影響了全場的供電系統，一個人拔掉輸液針就驅車上來，大半夜的帶著值班的同事檢查罩殼風間小屋和油站……

那時候他會想這樣值得嗎？林默臺風天驅車上島時，車子在跨海大橋上行駛沒有危險嗎？或者他在現場為了其他同事的安危，自己獨立去完成作業，還會被同事說三道四，被領導搶功勞的時候，他不難過嗎？

張偉杰沒有見過林默，他過了試用期之后就被調到了化工那邊的維修班組，隔了一年才到公用工程事業部，他本想去找林默的，一打聽才知道林默辭職了。

年過30就已經是一個大部門的主管，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他工作能力突出，前途無量的，卻離開了盛海，不是跳槽去了其他大企業，而是回歸家庭照顧妻子和母親。

當時很多人都笑話林默，包括張偉杰，他覺得林默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媳婦離開可以再找，母親也早晚都會走的，為了不確定的因數丟了工作，值得嗎？這才幾年啊，林默媳婦抑郁癥好沒好的他們不知道，但是人跑了是真有所耳聞，聽說還是和他的好哥們出軌私奔的。而他母親，原本是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卻因為他父親的離世受到了精神刺激，患上老年癡呆癥，人傻了，偶爾還喪失自理能力，隨時隨地大小便，張強說過好幾次了，林默母親在他面試那天拉在了走廊里，很多人都看到了。

林默是不是傻啊，為了家里人放棄了那么多，他明明可以花錢雇人照顧老娘和孩子的，為什么非要親力親為呢？

張偉杰打量著僅僅一天就被太陽曬得黑紅黑紅的林默。

而林默注意到他并不算排斥的目光，朝他笑著點點頭。

這個小學弟，林默是認識的，他來單位的時候，他的輔導員跟自己提起過，說這小子調皮搗蛋和他剛入大學的樣子很像，能闖禍也有腦子去平事兒研究新東西。

本打算在他入職以后幫幫他的，但是當時的他自顧不暇，實在是沒想到陰差陽錯的，他離開后又回來這里，且和這個學弟成了同事。如果學弟不認得自己，他就別主動提起話題，顯得套近乎招人煩。

眼看著敵強我弱，張強的幾個小跟班不舒服了，湊到一起嘀咕要給林默點顏色瞧瞧。

“臨時工是不是不能違規作業，我們舉報他吧？”

“反正他惹了強哥早晚都混不下去的，下班把他喊到一邊談談？”

“不行啊還好有好幾套排泥閥呢，怎么也得讓林默干完吧？不然這么熱的天我們去露天現場嗎？我寧可去廠房里清理衛生。”

張強聽到還是有幾個小兄弟替自己著想的，他心里好受了一些，雖然今天幾次裝逼都被打臉，但是打就打了吧，他好幾張臉呢，被打的那張就不要了。

他把林默的維修記錄丟到灑了水的桌子上，“林默，你要是能干的話，明天自己干，找人幫忙算什么本事。”

張偉杰眼疾手快幫忙把那記錄本先拿了起來，還吹了吹上面流淌著的水，被身邊的人給了幾把眼刀，張強也有些面色不悅，“偉杰？”

張偉杰看他這架勢又把本子丟回去，悻悻地撓了撓頭：“我這不是想檢查嘛，一個臨時工記錄的肯定會有漏洞啊。”

張強這才放過他，他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時間表，用力推開擋在門口的阿超，去刷臉下班。

阿超齜了齜牙，給張強一個大白眼后走到林默身邊，“別搭理他，他今天被你打臉，心里肯定很難受。”

“是啊，張強今天算是一腳踢在鐵板上，小林，你做得不錯，繼續加油。”另外一個始終沒怎么說過話的老員工突然開了口。

林默感受到大家對自己的鼓勵和期待，笑著點點頭。

他從桌子上拿起維修記錄本，發現張偉杰丟的位置正巧避開了那一大攤水，他看向張偉杰，他已經和那幾位青年員工勾肩搭背地離開了。

17:30，下班時間一到，林默跟著幾個兄弟去考勤前刷臉。伴隨著機器“嘀”的一聲輕響，他把這一天的疲憊和紛爭暫時關在了廠門之內。

他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女兒朵朵笑的照片，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辦公室里那些鉤心斗角和針對與排擠，在這一刻都變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