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叢林 第一卷 第12章 夢魘

第二天清晨，林默陷入夢魘中無法醒來。他雙眸緊閉，額頭冒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雙手緊握，像是遭受著極大的痛苦。

夢中，他看到母親驚慌失措地在馬路上走著，仿佛失去了辨認方向的能力，一直在呼喚著父親的名字。他去尋找母親，最后在垃圾站旁發現她蜷縮在路邊，任由他怎么喊、怎么求，她都不睜開眼睛看他。

還有女兒朵朵，小丫頭從幼兒園出來后被人抱進了一輛面包車里。他瘋狂地追逐那輛車，跑得鞋子都飛了出去，卻始終追不上，最終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輛車帶著朵朵消失在視野中。

他喊不醒母親，找不到朵朵，只能在悲痛與無助中捱過往后的人生。

“媽，媽，朵朵！”

朵朵和趙梅聽到動靜從廚房過來時，正看到林默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雙手高高舉起，像是要抓住什么卻抓不住，急得嗚咽著大喊。

朵朵一臉害怕地看向奶奶：“爸爸這是怎么了？”

趙梅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紙巾擦去林默額頭的冷汗，朵朵也有樣學樣地幫他擦著額頭。

她奶聲奶氣地喊：“爸爸，朵朵在這里呀，爸爸，你怎么了？”

趙梅伸手輕輕搖晃著林默的肩膀：“小默，媽在這里，是不是做夢了？別怕，媽和朵朵都沒事。”

朵朵伸手捧著林默的臉，湊過去“吧唧”親了一口：“爸爸，朵朵親你嘍，快快醒醒哦。”

一種柔軟的像是被天上的云朵輕撫過的觸感，讓林默脫離了夢魘。他迷茫地睜開眼睛，看到了母親和女兒。

小丫頭撲過去摟住他的脖子，瞪著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嘻嘻地說：“爸爸，是我親吻你把你親醒了哦。故事書上說，只有睡美人才會被王子親醒呢。今天我要告訴老師，我親醒了爸爸，老師一定會表揚我、送我小紅花的。”

林默伸手，輕輕捏了捏女兒的臉蛋，放柔了聲音：“好，謝謝朵朵喊爸爸起床。爸爸已經徹底醒了，你今天想吃什么？爸爸去準備早餐。”

朵朵搖頭：“奶奶已經做好啦，我們一起吃飯。”

林默撐著手肘坐起來，對上母親擔憂的目光，笑著解釋：“媽，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

趙梅嘆了一聲：“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看你昨天回來，手臂和脖子都被曬脫皮了。小默，回盛海石化上班是好的，但我不想你把身體累垮了。”

“媽，人生來就是受累的，干什么工作不累呢？我跑外賣、當保安的時候，不比現在累嗎？那時候我都挺過來了。現在這個機會難得，我要是過了臨時工的試用期，就能成為正式員工，收入會翻倍。等您和朵朵的生活有了保障，我的壓力就會小很多，家里的經濟也能輕松些。您也想別人有的，咱們朵朵也有，是不是？”

趙梅哽咽著點點頭：“我認同你的說法，但是你這樣，我看著心疼。”

林默拉著母親坐在自己床邊，和朵朵一起拿紙巾給她擦眼淚。

趙梅退休前是位語文老師，最講道理。林默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不仔細說清楚，母親可能會鉆牛角尖，所以他想舒緩母親的心情，幫她消化掉部分負面情緒。

聽過林默的話，趙梅沉默片刻后點點頭：“那好吧，不過你要答應我，做自己能力范圍內的事，別像以前那樣，加班好幾個月，不好好睡覺、不回家，那太消耗身體了。”

林默點頭如搗蒜，一只手拉著母親，另一只手拉著女兒往廚房走去。

進了廚房才發現，她們祖孫倆準備的早餐如此豐盛：有蒸雞蛋羹、水煎包、芒果、蘋果，還有堅果、牛奶、面包……這些都是他平時給母親和女兒準備的，他自己平時吃兩個饅頭就夠了。

“爸爸，這是奶奶給你做的午餐。”

小朵朵捧著一個飯盒過來，林默打開一看，里面是昨天的爆炒蝦仁，還有西紅柿炒雞蛋、涼拌花椰菜，外加一個小雞腿。

林默既驚訝又感動：“媽，您怎么準備這么多？有些是我留給您和朵朵吃的。”

趙梅笑呵呵地拿起便當袋，把飯盒裝進去，看著林默說：“你帶著吧，你需要補充營養。一米八的個子，瘦得跟竹竿似的，多吃點才有力氣干活。”

朵朵也揚起笑臉，用稚嫩的聲音鼓勵他：“爸爸，去修大機器，打大壞蛋！”

林默看著這一老一小，知道早上夢魘里那些可怕的場景不會發生。那些痛苦的回憶，都化作了他堅定的決心——他一定要努力打拼出一個美好的未來。

他親了親女兒，又輕輕抱了抱母親，然后快速洗漱，吃過早飯后就急忙往盛海石化的通勤車站趕去。

早上8點，林默打卡刷臉后，被阿超和劉暢叫著一起去電儀的儀表檢維修辦公室。

這次張強沒在門口攔著。他昨天和那幫兄弟喝得爛醉如泥，早上沒趕上通勤車，正坐著朋友的私家車上島。

不過人雖不在，電話卻打了過來，吩咐林默：“今天B列的排泥閥還是要你來處理，要更換掉所有的行程開關，沒問題吧？”

不等林默回話，他又搶先開口：“你不是能耐嗎？今天你自己來更換B列的排泥閥行程開關，我給你派個監護，別占用我們副班長的時間。”

林默看向劉暢，劉暢指了指手里的文件，表示要被派出去參加會議。

林默冷漠地掃過那幾個站在青年陣營的年輕員工，心里已經預料到了什么。

“周凱，今天你去監護林默干活，記得我交代你的事。”

周凱點點頭，先拿起安全帽往外走，離開辦公室前還扭頭看向林默：“記得寫作業票啊林工，我先去混凝沉淀池那邊等你。”

林默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戲謔。他向劉暢遞了個眼神，劉暢了然，低聲說：“小心點，我看他們沒憋什么好屁。”

林默知道，張強這貨又算計著給他使絆子了，明的不行就玩陰的。

他就當什么都沒看出來，寫好作業票，提著工具包往外走。

到了混凝沉淀池時，周凱已經等在那里，正懶散的靠在欄桿處曬太陽，見他過來漫不經心的開口：“林工，抓緊時間干啊，26臺呢，我作為監護，可是會牢牢盯著你的。”

林默冷笑了一聲，“那你可得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