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叢林 第一卷 第21章 老友

阿超說完，孫萬森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他沒想到自己買煙時被人看見了，果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想想那650塊錢，再想想這些日子張強的表現，他突然生出一種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失落。那650塊錢就像肉包子，張強自然是那狗。可恨！他不該這時候見縫插針想跟張強搞好關系，張強自己跟上面的關系都不一定牢靠。

悔啊！孫萬森狠狠擰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我去現場轉轉。”心里太煩躁，他得去看看自己負責的片區，別再被查出問題。他們青年陣營的幾個私下里聊天的時候提到崗位片區，還都有種預感，過陣子領導肯定要針對他們這邊來個大檢查。有可能會抓個典型，搞個殺雞儆猴，他可不想被當成那個典型！

孫萬森出去后，有人湊到阿超面前，問他怎么知道的。

阿超嘿嘿一笑，無辜地撓撓頭：“我就見張強抽中華煙，他那摳搜樣兒，哪會自己買？再想到早上在停車場看見他從孫萬森車里下來，一聯想，不就明白了？”

“所以你是炸他？”

阿超無辜地眨巴眼睛：“對啊，兵不厭詐嘛。我就那么一說，他自己認了，怪我嘍？”

問他的人和孫萬森是一個地方來的，雖然在老家時候沒見過，但畢竟是一個市里的，他雖然不想袒護孫萬森，有時候也覺得這小子有點墻頭草、兩邊倒，心里有過意見——但也不想讓阿超這老師傅欺負人。

他拍了拍阿超的肩膀：“小孫跟我都是LY市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下次別逗他了。他雖有點小心思，心眼倒不壞，不然也不能在這班組待這么久不是？”

阿超想想也是。上次他去現場干活，一腳踩進排水溝里，鞋子都濕了，還是孫萬森回去拿了勞保鞋、找了新襪子給他，換好后又攙扶著他回了班組。

“行，我知道了，等會兒找小孫聊聊。”阿超也拍了拍那人肩膀，算是保證。

其他員工見這情形，也都默默去忙自己的事了。

中午11點左右，林默和張偉杰正在裝置區干活，對講機里突然傳來喊聲：“公司級安全督察組去現場巡查了，大家注意點，不要違規作業，不要被抓住！”

林默這會兒還在排泥閥這邊忙活，聽到對講機里劉暢的動靜便停了手。

跟他一起干活的張偉杰也停了下來，兩人剛走到路邊，就見一群戴黃色和橙色帽子的領導走過來。

戴黃色帽子的是公司安全部門的經理叫韓馳，是北方人，看年紀四十多歲，蓄著寸頭，一米八左右的個頭，膚色黝黑，咧嘴時露出一口白牙：“聽說你們昨天有人在這兒無監護人證作業？”

林默沒說話，張偉杰一臉糾結，手不自覺摸向口袋里的監護人證，想著一會兒檢查時趕緊拿出來，好好配合，別再被扣分。他只顧著緊張，低頭盯著自己的安全鞋鞋頭，沒注意到說話的經理正朝林默隱晦的使了個眼色。

林默假裝沒看見，目光落在安全經理身后戴橙色帽子的人身上——是秦蘇。

秦蘇也在打量林默。她跟著韓經理過來時，已經看見林默在這邊干活，本想提醒臨時工不能作業，卻聽身邊人說林默來這兒是李經理首肯的。李振國李經理她熟，管培生時就在他手下待過，李經理的安排，她向來信服，就沒在多說什么。

倒是韓經理，聽到林默這個名字，來了興致，跟她打聽了兩句就非要來看看。

他們誰都不知道，韓經理，也就是韓馳，他和林默是“老朋友”。

他們兩個人當年同事進入的盛海石化，只不過韓馳是跳槽來的，林默則是公司第一批入職的本科大學生。

韓馳見林默還一臉木頭樣，當即有點不樂意，上前一步調侃道，“怎么，不認識我了？從這兒離開，在外頭待了四年，眼神不好使了？”

韓馳一開口，身邊的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張偉杰，瞠目結舌地看看林默，又看看韓馳。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這兩人是舊識？聽韓經理這口氣，以前關系還不賴？

默哥也太厲害了，人脈這么硬？那昨天的安全問題，要是默哥找韓經理這種大佬，班組說不定就不會被考核了。

昨天下班時，周凱坐在他身邊，嚇得說怕丟工作，今天也沒再提考核班組安全分的事，難不成真是韓經理看在默哥面子上放了一馬？

張偉杰越想越激動，看韓馳和林默的眼神都熱了起來。

跟著韓馳來的幾個安全部工作人員注意到張偉杰的神色變化，也都看向韓馳。

韓馳沒理會旁人的目光，只是饒有興致地盯著林默。

林默始終沒搭話。他真沒想到韓馳去干安全了。這些年兩人雖還在微信好友列表里，卻沒怎么聊過，只偶爾他發朋友圈時，韓馳會冒出來評論兩句。

他們剛進盛海石化基地時，曾住一個宿舍。韓馳愛做飯，偶爾喝點小酒；林默不擅長做飯，卻會主動收拾家務。那時候公司還沒通橋，要離開就得坐船。他剛入社會，對石化行業滿是神圣向往，總想著發揮價值、為公司創造效益。恰逢燃氣動力部施工，要搭建三個燃氣輪機系統，從現場設備到DCS系統、SIS系統，他為了搞透這些，別說回宿舍，連辦公室都不沾，要么扎在現場，要么守在DCS工程師站，跟著廠家一起攻堅。

也是那時候，他打出了“拼命三郎”的名聲。燃氣動力部的領導看在眼里，把他從輔助工提拔為副操作工；燃機建成后，他成了主操作工；投產后，又被提拔為班長。那會兒燃機班組才七個人，很多事他都親力親為，一邊扎現場，一邊跟領導對接，漸漸成了全部門最懂燃機裝置工藝流程和系統調試的人。

后來，他從班長一路走到主管，成了千人部門里千里挑一的管理人員。

機會，從來都是這么一點點創造、一點點抓住的。

而韓馳和他不同，韓馳跳槽到盛海之前就是部門主管了，來了以后被分到了煉油化工裝置區，兩個人白天是見不到面的，只有下了班才能一起交流工作。

那些年他戀愛結婚，甚至是辭職，韓馳都在他身邊幫謀劃策，直到他離開盛海石化，他媳婦生孩子，他離婚……韓馳都很主動的來幫忙，卻被他給拒絕了。

想到這里，林默有些無奈，韓馳跟他就這么有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