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憬珩的話像一把冰錐,狠狠鑿開了蘇棠混亂的認知。
他一直都在?從開局到殺青?
所以,她所有的掙扎、所有的窘迫、所有的恐懼,真的全在他眼皮底下?她真的就像一個舞臺上的小丑,賣力表演,而唯一的觀眾,早已洞悉一切?
那聲冰冷的“演夠了嗎”,更是將她最后一點尊嚴都碾得粉碎。
周圍的竊竊私語和探究目光如同針扎,但她已經感覺不到了。巨大的震驚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憤怒席卷了她,讓她渾身發抖。
“你……你早就知道……”她的聲音干澀發顫,幾乎不成調,“那個系統……是你……”
傅憬珩松開了捏著她下巴的手,眼神淡漠,仿佛剛才那個單膝跪地“求婚”的人不是他。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對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的、穿著黑色西裝的助理簡短吩咐:“清場。”
助理立刻點頭,迅速而有效率地開始請離大廳里的賓客。盡管那些賓客滿心好奇和不情愿,但在傅憬珩帶來的無形壓力下,還是很快被“請”出了會所。
偌大的廳堂很快只剩下他們兩人,安靜得可怕,只剩下室內噴泉潺潺的水聲。
蘇棠看著傅憬珩,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恐懼和憤怒交織?!澳愕降紫敫墒裁??系統……系統說的都是真的?你才是……”
“換個地方說話。”傅憬珩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轉身朝著會所深處的VIP電梯走去,“或者,你更喜歡留在這里,繼續被人圍觀?”
蘇棠看著他的背影,咬緊了嘴唇。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謎底近在眼前,她必須知道真相。
她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
電梯直達頂層。傅憬珩在一扇厚重的雙開門前停下,指紋識別,門悄無聲息地滑開。
里面是一間極其寬敞、裝修低調卻處處彰顯奢華的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西郊馬場遼闊的景色。
傅憬珩走了進去,脫下西裝外套隨意扔在沙發上,然后松了松領口,動作自然得像回到自己家。他走到酒柜前,倒了兩杯威士忌,將其中一杯遞向還僵硬地站在門口的蘇棠。
蘇棠沒接,只是死死地盯著他:“回答我的問題?!?/p>
傅憬珩也不勉強,將酒杯放在旁邊的茶幾上,自己抿了一口,然后才轉過身,倚靠著酒柜,看著她。
“那個吵死人的電子音,是我很多年前無意間得到的一個……次級輔助單元?!彼_口,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份商業報告,“它本身不具備高級智能,只會機械地執行預設程序。它的核心程序里有一條最高指令——服務于我的意志?!?/p>
蘇棠的心臟猛地一縮。次級輔助單元?服務于他的意志?
“大概三個月前,我進行一項實驗時出了點意外,導致它的核心程序出現紊亂,脫離了主體控制,并且根據某種錯誤的判定邏輯,自行綁定了你。”傅憬珩晃著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漂亮的痕跡,“它綁定你的依據,據我后來分析,可能是你那過于穩定且……無欲無求的‘咸魚’能量場,恰好符合了它錯亂程序下的某個漏洞標準?!?/p>
蘇棠:“……”咸魚能量場?這算什么鬼理由?!
“它所謂的‘反派表演系統’,不過是它數據庫里一些亂七八糟的小說情節和它自身‘服務于我’的底層指令扭曲混合后的產物。它錯誤地認為,通過讓你扮演反派來給我制造麻煩,就是在以一種極端的方式‘服務’于我,推動某種它無法理解的‘劇情’。”傅憬珩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所以……那些任務……”蘇棠的聲音發抖。
“嗯,它自作主張的產物?!备点界穹畔戮票抗饴湓谒砩?,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我察覺它的失控和你的綁定后,并沒有立刻回收它。一方面,我需要觀察它的錯亂程度和運行模式,收集數據以便徹底修復這個漏洞。另一方面……”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有些幽深:“我也很好奇,被它選中的你,會怎么做。”
蘇棠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所以,她所有的痛苦掙扎,在他眼里只是一場觀察實驗?只是為了收集數據?!
“那你為什么現在又……”她想到系統最后被抹殺的情形。
“它的行為越來越出格。”傅憬珩的眼神冷了下來,“尤其是最后一個任務?!鹿蚯蠡椤??這種嚴重逾越權限、試圖干預甚至羞辱綁定主體的指令,已經觸發了它的最高自毀協議。我不過是手動執行了抹殺程序而已?!?/p>
原來如此……所以系統的抹殺,是它自作自受,觸發了傅憬珩設定的底線。
所有的疑惑似乎都得到了解釋。
但蘇棠心里卻堵得厲害,沒有一點輕松的感覺。
她看著眼前這個冷漠英俊、掌控一切的男人,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上心頭。
“就因為你好奇……就因為你要收集數據……”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么過的嗎?!電擊!社死!差點被人打!還要被你當成笑話看!你明明早就知道!你明明可以隨時阻止它!為什么?!憑什么?!”
她越說越激動,幾乎是在嘶喊,所有的恐懼和壓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傅憬珩看著她崩潰流淚的樣子,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語氣依舊沒有什么波瀾:“即使我提前介入,也需要一個觸發點才能安全剝離它而不對你造成損傷。它的最終任務,就是一個合適的觸發點?!?/p>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你的表現……很有趣。”
有趣?!
這兩個字像一把刀,狠狠扎進了蘇棠的心口。
原來她所有的苦難,在他眼里只是“有趣”?
巨大的羞辱感淹沒了她。她猛地抬手擦掉眼淚,轉身就想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站住。”傅憬珩的聲音冷了下來。
蘇棠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事情還沒完?!备点界褡叩剿媲?,擋住她的去路,“那個單元雖然被抹殺,但它與你綁定期間產生的數據流和能量交互,可能對你的精神場產生了未知影響。我需要對你進行一段時間的觀察。”
觀察?又是觀察?
蘇棠猛地抬頭,通紅的眼睛里滿是憤怒和抗拒:“憑什么?!系統已經沒了!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了!我要離開!”
“由不得你選擇。”傅憬珩的語氣強勢而不容置疑,“在確定你完全穩定、不會因為這次綁定事件產生任何后續風險之前,你必須留在我指定的地方,接受監測。”
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過來接人。安排到‘汀蘭水岸’?!?/p>
蘇棠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她以為自己擺脫了系統,就獲得了自由。
卻沒想到,只是從一個牢籠,跳進了另一個更深、更令人絕望的牢籠。
而這個掌控者,從冰冷的電子音,變成了眼前這個更加冰冷難測的男人。
傅憬珩掛斷電話,目光重新落在她蒼白而倔強的臉上。
“蘇小姐,”他淡淡開口,“從現在起,你是我的‘客人’了?!?/p>
“希望我們接下來的‘相處’,能比剛才那場戲……更愉快一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