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靈懸在谷口,頭顱轉向楚星雨藏地圖的位置,動作僵硬卻明確。他沒動,手指在衣袋邊緣停了一瞬,隨即收回。冷月呼吸變淺,指尖抵住袖口,寒魄引的余溫還在,但靈力已枯。
“別看它?!背怯甑吐暤溃八⒌牟皇俏覀儭!?/p>
冷月沒應聲,只將重心后移,腳跟壓進沙土。她能感覺到,地下的波動比剛才更急,像有東西在深處抓撓。
楚星雨退了三步,伸手拽她離遠些。沙地中央的塌陷圈擴大了一圈,裂紋如蛛網蔓延,細沙不斷滑入縫隙,像是被什么吸進去。他蹲下,用發簪挑開表層浮沙,底下露出暗紅色的刻痕——不是天然紋路,是人工雕琢的符號。
他用布條蘸火油輕輕擦拭,一道斷裂的弧形顯現出來,末端連著三個重復的三角標記。冷月湊近看了一眼,立刻皺眉:“那東西……在動。”
楚星雨抬頭。怨靈沒追來,但它的輪廓在霧中微微起伏,像是隨著地底的節奏呼吸。他沒再看它,轉而將發簪尖端沿著符文走向劃動,一寸寸描摹結構。
“這不是陣法?!彼吐曊f,“是導流渠?!?/p>
“什么?”
“靈力的通道?!彼钢欠?,“這像‘封’字的變體,我在古籍里見過。但單獨一個字沒意義,關鍵是排列方式。”他用手在沙地上比劃,“這些符號組成閉合回路,像電路板上的線路,把某種能量引向某個點。”
冷月盯著那些紋路,寒魄血脈突然一顫,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她抬手按住眉心,眼前閃過一瞬幻象——漆黑的祭壇,九道鎖鏈垂落,中間躺著一具白骨。
她猛地閉眼,再睜開時,額角已滲出冷汗。
“你看到了?”楚星雨問。
“不是看。”她聲音發緊,“是感應。那東西……在叫。不是聲音,是頻率,和地下的心跳一樣。”
楚星雨沉默片刻,從包袱里取出干布,將整片符文區域拓印下來。他不能暴露地圖的異常,但可以靠記憶比對。密室里的殘卷提過“九印封骨”,每一重封印都對應一道符陣,而眼前這個,極可能是第一重。
他站起身,掃了眼霧中怨靈。它仍停在原地,頭顱低垂,像是失去了目標。
“走?!彼f,“它守的是入口,不是路?!?/p>
兩人貼著巖壁繞行,避開塌陷區。沙地逐漸變硬,踩上去發出輕微的脆響,像是踩在燒焦的骨片上。越往前,地面裂紋越多,露出底下暗紅的巖層,上面布滿交錯的刻痕,比沙地上的更完整。
冷月突然停步。
“怎么了?”
“柱子?!彼赶蚯胺健?/p>
幾根斷裂的石柱半埋在焦土中,柱身扭曲,刻滿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字不像九州通用的篆體,更像是某種祭祀用的古文,筆畫繁復,帶著血痕般的拖曳。
楚星雨走近一根完好的柱子,伸手拂去塵土。文字冰冷,觸感像干涸的血痂。他正要細看,冷月突然抬手攔住他。
“別碰。”她聲音發顫,“有聲音。”
楚星雨靜下來。風停了,霧凝滯不動,四周死寂。但他很快察覺到——不是耳朵聽到的,而是顱骨在震動。一種極低頻的嗡鳴,像是有人在極遠處念誦祭文,每個音節都卡在骨縫里。
冷月捂住耳朵,雪發無風自動,霜霧從袖口溢出,又瞬間蒸發。她咬牙撐住,但膝蓋已經開始發抖。
“是聲波?!背怯暄杆俪断虏紬l,綁住自己手腕,另一端遞給她,“閉眼,靠觸覺走。別讓它進腦子?!?/p>
冷月抓住布條,閉上眼。楚星雨牽著她繞開石柱群,專挑符文稀疏的區域前進。那嗡鳴如影隨形,但頻率固定,像是某種預設的警戒機制,只對特定感知方式起效。
他在一根石柱底部發現半埋的石碑殘片。蹲下,拂去焦土,四個古篆清晰浮現——“血祭九重”。
他瞳孔一縮。
這不是封印記錄,是進度標記。九重血祭,意味著九次獻祭儀式。而“重”字不是量詞,是層級——每完成一次,就推進一重。
他立刻取出地圖,貼在殘片旁比對。紙面微溫,但這次他沒讓手指停留。神骨標記的位置,正好對應“九重”的最后一環中心點。
冷月睜開眼,臉色蒼白:“你看出什么了?”
“這不是墓地?!彼掌鸬貓D,聲音沉得像壓著石頭,“是祭壇。他們不是在封印東西,是在喚醒它。”
冷月盯著那四個字,忽然道:“最后一重沒完成?!?/p>
“你怎么知道?”
“血祭需要活祭品?!彼赶蛑砦淖郑斑@些字在記錄獻祭名單。前八重都有名字,第九重……空白?!?/p>
楚星雨盯著殘碑,腦中推演迅速展開。如果儀式中途被打斷,那被喚醒的存在并未完全脫困。它被困在某種半激活狀態,既無法掙脫,也不會徹底沉寂。地下的心跳、沙土回流、怨靈守谷口——都是殘留效應。
“怨靈不是守衛?!彼吐曊f,“是祭品?!?/p>
冷月猛地抬頭。
“它死在儀式中途,魂魄被釘在這里,成了陣法的一部分?!背怯昕聪蚬瓤诜较颍八鼊偛哦⒌貓D,不是因為知道神骨,而是因為……那標記的位置,是它當年站的地方。”
冷月呼吸一滯。她突然明白為什么寒魄血脈會震顫——她感應到的不是威脅,是共鳴。那股頻率,和她體內的寒魄之力有某種同源性。
楚星雨沒再說話。他將發簪插回發間,拍了拍衣角的灰,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是焦黑巖層,踩上去有細微的脆裂聲。前方霧更濃,像是凝固的墻。他停下,低頭。
腳印邊緣,沙土正在緩緩回流,被裂縫吸進去。但這一次,他注意到——回流的方向不是垂直向下,而是斜向西北,像是被什么管道引走。
他蹲下,用發簪撬開一塊松動的巖板。底下露出一條暗槽,內壁刻滿細密符文,正微微發燙。
“靈力導流渠?!彼_認了,“通往祭壇核心?!?/p>
冷月靠在石柱上,寒魄血脈持續震蕩,額頭滲出細汗。她能感覺到,越靠近核心,那股頻率越強,像是有東西在體內共振。
楚星雨胸口深處傳來一陣悶痛,不是刺痛,也不是灼燒,而是一種沉墜感,像是心臟被往下拉。他沒表現出來,只將手按在巖板邊緣。
指尖觸到符文的瞬間,地下心跳驟然加快。
一下,兩下,三下——節奏變了。
不再是均勻的搏動,而是開始模擬某種序列。楚星雨猛地縮手,但已經晚了。那頻率順著地面傳上來,鉆進骨骼,直抵腦海。
他眼前一閃——漆黑祭壇,九道鎖鏈斷裂,中央白骨睜開了眼。
幻象只持續一瞬。
他喘了口氣,強行壓下不適。冷月扶住他手臂,聲音發緊:“你也感覺到了?”
楚星雨沒回答。他盯著那條暗槽,低聲道:“它們不是在喚醒它?!?/p>
“是什么?”
“是在喂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