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州胡同木制廠,放學(xué)回來的寶根在看著正忙活的林靖遠出神。
他也沒想到,在交了老毛子專家組和外交單位訂的兩批貨后,廠里居然又拿到了一個訂單。
捷科、民普等東歐國家駐京城代表也跟風(fēng)訂了一批。
林靖遠正忙著和外事部門的同志交接這批貨物。
寶根的目光微微一偏,落在了幾個外事部門同志身后的那個老外身上。
那是個法蘭人,叫埃爾。
四十出頭的埃爾是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他是慕名而來準備私下訂幾套這種國際象棋收藏。
埃爾先生正饒有興趣的看著師傅們在雕刻。
寶根今天放學(xué)后來到這里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昨天擁軍偷偷告訴他——爸爸和阿姨說悄悄話,爸爸好像要被調(diào)回街道,街道上正在做林靖遠的工作。
所以他今天才找借口過來“玩”。
幾筆涉外訂單都馬上完成交貨,木制廠的賬上存了不少錢,加上這里待遇不錯,作為臨時處理木制廠事務(wù)的干事,“自然”要給即將到來的正規(guī)廠長讓路。
其實在寶根的計劃里,他是準備想法子讓林靖遠帶著這筆功績自行退下來的。
如今倒是有人提前如了他的愿,但也讓寶根很不爽。
他不爽就有點想搞事的沖動。
例如眼前這個法蘭人,讓寶根想起了前段時間沒能用上的一則后世報道。
【從1957年開始,歐美流行婦女解放運動,體現(xiàn)在穿衣上,流行趨勢更傾向于絲襪和短裙子......。
60年代初期,整個歐美都流行起了超短裙......。】
——超短裙?
寶根輕輕搖頭,估計歐洲也才開始流行過膝裙,而且就國內(nèi)的形勢,誰敢搞這個!
找死也不是這樣找的。
他盯著埃爾,慢慢的在心里勾勒自己的計劃。
四五年后,那個時代即將拉開序幕。
為了保險起見,寶根不想讓林叔在某個干實事的崗位上待得太久。
在這兩年里,林叔每落一個地方拿一筆功績?nèi)唤又苯幼呷耍遣攀亲詈玫倪x擇。
爭取在三年后,讓林叔再升一級。
直到法蘭人定好了兩套國際象棋的樣式離開,寶根還是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剛剛忙完最后一筆業(yè)務(wù)的林叔,有些尷尬的在被街道上的領(lǐng)導(dǎo)做工作。
其實在一邊旁聽的寶根也聽得出來,街道上也還沒想好下一步讓林叔去干什么。
因為現(xiàn)在的林叔不比普通借調(diào)來的干事,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能力和拿到了功績,再把他當(dāng)普通借調(diào)來的干事去干雜事是說不過去的。
“不要想多!到哪里都是工作。街道上會好好考慮你下一步的工作內(nèi)容的,這個你要放心!”
林靖遠很平靜,翻來覆去也就一句話。
“我還是那句話,我服從上級的安排。”
寶根一路想著這個問題回到大雜院門口,卻被穿著筆挺中山裝走出院門的楊興民一把拉住。
“誒?興民哥,你和我哥不是在參加培訓(xùn)班嗎?”
寶根估計這家伙肯定沒好事找自己,所以故意拼命掙扎著還大聲喊起來。
“大爺~!楊大爺~!!大事不好了,我興民哥他逃課了啊~~!”
“臭小子,叫喚什么呢!”
誰知楊興民居然一點也不急,捏著寶根的臉一直揉。
“跟著哥,今天哥哥帶你去開洋葷去!”
得了吧!
寶根心里吐槽。
就楊興民這一套打扮,準是去和謝欣月約會的——要我去當(dāng)電燈泡么?!
“不去,我拒絕資本主義的腐蝕。”
楊大爺已經(jīng)聽著聲走了出來,這回他沒有打楊興民,而是笑瞇瞇的勸了寶根一句。
“沒事,跟著你興民哥一起去轉(zhuǎn)轉(zhuǎn)。”
“他得來的那幾張啥票里,也有你哥的一份。”
哄完寶根他才踢了楊興民一腳。
“你就別跟寶根開玩笑了,兔崽子,松手!去隔壁把伊家的丫頭也牽上,總不能讓寶根一個人沒趣是不是?”
解衛(wèi)軍和楊興民在培訓(xùn)班得了一樁好處。
班上有個有能耐的老師,弄來了一批咖啡票當(dāng)成績獎勵。
解衛(wèi)軍和楊興民一共得到了四張。
只不過這種咖啡票不是用來買特供咖啡的。
“老莫邊上新開了一家歐式咖啡館,要有這種票才能進去。”
“聽說里頭有賣最純正的咖啡,還有小蛋糕和西點什么的,所以哥哥我今天帶你們?nèi)ラ_開眼界。”
解衛(wèi)軍拿到了三張票,楊興民只拿到一張,可解衛(wèi)軍沒興趣于是都給了楊興民。
楊興民也不白拿解衛(wèi)軍的,所以才會帶著寶根一起去。
謝欣月今天得到楊興民的邀請,也刻意打扮了一番。
她早就想試試歐式的咖啡與蘇式的有什么區(qū)別。
站在西式咖啡廳的門口,兩個大的里比較淡定的是謝欣月,兩個小的中,梅子躲在寶根的身后又好奇又緊張。
寶根則對這家咖啡廳有些嫌棄。
他上輩子當(dāng)老頭的時候就聞不了咖啡館里的那股酸味。
只希望這家店里的西點不錯。
憑票入門。
四人被引到靠窗的一個卡座坐下。
“我聽說正宗的咖啡能提神醒腦,寶根,一會兒你和梅子也來一杯。”
正在看菜單價格的寶根忽然抬頭看向楊興民,表情有些古怪。
“興民哥,你帶了多少錢?”
楊興民一拍自己的口袋,笑著看向?qū)γ娴闹x欣月。
“上個月的工資和津貼都在這里了!”
寶根默默的把菜單遞給楊興民,壓低了聲音。
“哥,其實吧,正宗的咖啡確實能提神醒腦,而且不用上手喝就能達成這效果。”
楊興民一愣。
“正宗的咖啡,聞一聞就能提神醒腦?”
“不,只要看一眼就成。”
楊興民順著寶根的手指看向了菜單上最便宜的那杯咖啡的價格。
最便宜的一杯居然要八塊!
他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的捂住了口袋,整個人都清醒了很多。
寶根見狀點頭。
——我就說了吧,看一眼就能提神醒腦。
謝欣月這時也放下了手里的菜單,寶根發(fā)現(xiàn)謝姐姐的手也有點抖。
看來西方人比老毛子更會宰人,連見過世面的謝欣月都被嚇到了。
服務(wù)員端著四杯水微笑走過來。
“兩位同志,還有兩位小朋友,很高興為您服務(wù)!”
楊興民和謝欣月在瘋狂的對眼神。
寶根則拉住了梅子的手,誠懇的回答了人家一句。
“姐姐,你可能......高興得太早了一點。”
“嗯?”
女服務(wù)員有些不解。
“那,你們要什么?”
“要走......。”
白浪費四張門票,兩大兩小奪路而逃。
楊興民和謝欣月最后選擇去附近的黑市高價買了點吃食,準備帶回謝欣月的宿舍開火。
謝欣月和楊興民正在廚房里忙活的時候,寶根和梅子忽然聽到門響了。
“月月,是爸爸媽媽,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