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社會改造完成后的京城里到處藏龍臥虎。
哪怕是小小一個街道布簾廠里,都有以前裁剪、刺繡界的達人師傅在。
尤其是兩位三十多歲的阿姨,還是政府從解放前的繡坊里解救出來的針線人。
從小被買回去練眼睛、練指頭,學的是不能外傳的手藝,一輩子都是主家的賺錢工具。
其中一位的師承還是當初宮里傳下來的。
她們倆和在廠里帶出來的徒弟專門負責廠里簾子上的花鳥蟲魚。
寶根和梅子在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她們帶著人飛快的把小窗簾裁剪成一條條合適的裙子。
當然寶根也會時不時的偶然“童言無忌”幾下,讓一條幾乎與后世的百褶裙一模一樣的裙子成功面世。
“阿姨的手真巧!”
梅子的贊許是情不自禁的,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兩位阿姨看人都很和善,一邊利落的裁剪一邊笑著問梅子要不要跟著學。
梅子有些猶豫,而寶根則有些心動。
梅子當然也喜歡這些五顏六色的針針線線,可她覺得自己如今為了在學習上追趕寶根已經很吃力了,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精力學別的。
至于寶根的心動么——他覺得梅子多學點這些本事也不錯,咳咳咳咳,有些事他想得挺美。
兩位師傅的腳都不大,讓梅子看著覺得稀奇。
好在這兩位的脾氣是真不錯,也沒避諱,直接笑著告訴了梅子。
原來她們被鎖在屋子里學手藝的時候,被東家刻意纏了腳,主要是怕她們跑了。
“你們啊,現在是無憂無慮的,”其中一位感慨萬千,“而我們那個時候是活得真不像個人,得虧政府抄了那一家,把我們救了出來,又安排我們進了廠。”
“從那時起,喜怒哀樂、東南西北都隨我們去,公家給的是鐵飯碗。”
她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幾個徒弟。
“不就是糧票發的不夠額么,這幫人啊還怪這個怪那個的,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笑聲中,給埃爾準備的十件樣品已經處理好了。
就連謝欣月要的那件裙子被她們隨手改了出來。
女工們看著謝欣月身上的裙子都嘖嘖出聲,互相推著笑著就是沒一個敢也試著穿一下。
太羞人了,半條腿都在外頭。
謝欣月正是寶根找來的“模特”,也只有她的工作性質才適合,不會引起旁人議論和批評。
面對埃爾認真打量的眼神,謝欣月大大方方的轉了一個圈,可當他準備繼續看下去的時候,卻被滿臉鐵青的楊興民給攔住了。
要不是因為自己的工作性質特殊,楊興民估計已經動手了。
埃爾抱著十條裙子回到了法蘭辦事處,和他兄弟嘀咕了一整天。
最后他們還花錢請了辦事處的女同事穿著裙子走了幾段。
法蘭國女人最愛的就是時尚,穿著龍國窗簾來來回回走了好些遍。
五六十年代的百褶裙可不是她今天穿的這種款式。
如今法蘭國是整個歐洲的流行中心,也是女性解放風潮的最前沿,那種老式的百褶裙早就被這些法蘭女郎們扔進了歷史的垃圾簍。
看圖:
而這位喜滋滋一直照著鏡子的法蘭女郎怎么也想不到埃爾兄弟弄來的新款百褶裙居然是條公交車窗簾。
眾所周知,窗簾用的布都較硬,而且布料平面都做過打磨,看著有點光滑。
加上一絲不茍的中式百褶風格和齊膝的長短,沒有一樣不戳中了女郎的心。
“不錯,真不錯!”
埃爾和他兄弟大聲贊美著,也不知是在贊美女郎的美麗還是這樁從天而降的好生意。
作為商人埃爾的商業嗅覺很不錯。
他指著裙子內那個土白布做的標簽。
“我們得找人下了這個標簽,換一個法文的。”
他兄弟點點頭,看著裙子內襯上用絲線繡出來的一排字母若有所思。
“這排是英文字母?”
埃爾搖搖頭。
“不,這是他們的漢語拼音,布簾廠的名字,BULIAN。”
“我準備把這個留著,當做品牌商標,林發現的那個計劃案很不錯,建議保留這幾個字母,法文翻譯可以這樣——布藝的蓮花,布蓮。”
“十八法郎......,”埃爾的兄弟摸了摸下巴,“如果我們以三十法郎批發出去,你覺得前景怎樣?”
“三十法郎?”
埃爾笑了起來。
“我覺得三十五法郎是個不錯的批發價,因為這種產品我期待的市場零售價應該在五十法郎左右。”
埃爾的兄弟也不笨。
“你準備走時裝?可......這是龍國的產品。”
“所以我會說,布簾廠里有個天才!”
埃爾眉飛色舞。
“那份計劃里建議產品不走津門的海運,而是順著鐵路線一路南下,運輸費用幾乎可以不算。”
“然后貨物進入港島,我們在那里把一條長裙拆成兩條,同時更換標簽。”
“那里的人工比歐洲便宜多了。”
“然后以我在英倫開設的公司名義出品到歐洲去......,所以憑什么不能算作時裝?”
“你不知道,那里的女工們都會編織一種漂亮且高檔的中國結,她們會給每條裙子腰部配上一個。”
“誰敢相信這樣高檔的服飾,算上交稅的總成本也居然不到二十法郎!”
“要知道巴黎大街上最便宜裙子的成本也在這之上。”
“嘿嘿嘿嘿,可成本低又怎么呢?就算是CIA如果不花大力氣估計也查不到我們的貨源其實是一家龍國的簾子廠?”
“我們說它是時裝裙子,那就必須是!”
埃爾的兄弟頻頻點頭。
“非常棒,那么現在還有什么問題?”
“錢,我的兄弟,我之前的定簾子的定金太少了。”
“我想我們大概需要去港島貸上一筆錢,你知道的,因為上次失敗我的信用不太好......。”
......
金副主任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日歷,又下意識的揉了揉眼。
——我把小林送到布簾廠多久了來著?
——一、二、三,三天,不,是兩天半!
他拿起布簾廠那邊剛剛送過來的雙方諒解備忘書,總覺得自己是不是沒有睡醒。
金副主任強烈懷疑在半島殺過人的林靖遠是不是拿刀逼著那個老外簽的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