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根這孩子“隨口”一提,倒是真讓陳玉華和解衛軍動了心。
他們來鄉下之前,就有不少同事委托他們在鄉下找點好種的菜種什么的。
如今市區已經開放了種植許可,可偏偏絕大部分市民缺乏種菜經驗和打理的時間。
而土豆這種作物,幾乎只要埋進土里就好,多少都能收獲一些。
正常來說北方的土豆都在三四月開種,七月收獲。
但也有七月播種十月收的,但風險很大——因為北方秋季也多雨。
可陳玉華和解衛軍都覺得可以試一試——這就是來自外行人的膽量。
貧瘠的荒地都可以種,更何況他們小蘇州胡同和附近幾條胡同弄出來的淤泥肥土。
雙橋大隊正好為了這多余出來的一千多斤發芽紫皮山藥發愁。
不是不敢吃,而是已經吃倒了好幾個,如今都在醫院里哼哼——醫藥費還是隊上出。
解衛軍一提想在城里試著種,隊上立即表示要大力支持。
1960年普通土豆的官方收購價是2分到5分一斤。
紫皮土豆再怎么紫也只是土豆,沒貴到哪里去,不久前公社給的收購價是4分。
雙坡大隊決定一分錢不收,一千多斤發芽,額,不對,是已經發好芽的紫皮山藥種子直接捐給小蘇州胡同居委會。
朱大媽在電話一聽還有這好事?
當即對雙坡大隊表示萬分的感謝。
第二天中午趕回去上班的解衛軍挑的擔子越發重了。
之前這些發芽的紫皮山藥根本沒人管,直到今天大隊主任才帶人把發芽的紫皮山藥稱了一回,寶根也混在里頭看熱鬧。
“還有一千三百四十一斤,”喬三文搖搖頭,“怎么比我預料的少了兩百斤左右,哎,老了!”
八歲的小屁孩摸摸鼻子不出聲。
筆記本上已經少了一顆小五星,所以發芽的紫皮山藥他沒有,而完好可吃的紫皮山藥他倒是有個二百斤。
食堂中午不開飯,寶根領著弟弟妹妹和鎖柱幾個新認識的朋友去了田埂下頭烤紫皮山藥吃——這次是寶根請客。
幾個男孩吃嗨了就往附近的小池塘里蹦跶打架。
弄一身淤泥......還有兩條螞蟥。
幾個小孩不以為意,拿起烤土豆的柴火對著螞蟥輕輕一熏,螞蟥就乖乖的掉落下來,在小腿上露出一個紅彤彤的小窟窿。
這必須去衛生室處理。
衛生室的老大夫對這個傷口見怪不怪,先用肥皂水沖洗一下,然后涂上碘酒。
本來他已經處理完了,但看到現場圍觀的孩子里有幾個城里來的,于是又狠心浪費了一塊紗布給粘上。
這待遇把孩子們都驚呆了。
出了衛生室,鎖柱信心滿滿的告訴其中一個小傷員:“你完了!毛大夫居然給你用了紗布!”
——說明這病怕是不輕啊!
要不是寶根也解釋了兩句,這孩子怕不會現場就嚎哭一回。
寶根在用樹枝撥動那兩條螞蟥,腦子里想的是當初自己吃的一副抗血栓的中藥里就有這個。
其他的藥材都還好,貴也有貴的理由,畢竟都是久仰大名的藥材,可就這個“水蛭”,居然要280元一兩!
最好的清水品一錢要價六十塊!
那副藥他吃了三個月,光這個水蛭就花了小三千——心疼死他了,因為這個中藥不報銷的。
“鎖柱哥,”寶根忽然抬頭看向鎖柱,“我記得咱們大隊里有稻田?”
北方有稻田的地方不多,但在淮柔這個靠京城、又多水庫的地方,種水稻的歷史其實不短。
例如淮柔的楊宋和廟城一帶就有稻田,雙坡大隊的南邊也有百來畝。
......
黃昏時分,夕陽在稻田的水面上留下點點金光。
一個黑色的小影子慢慢的摸到了水田邊上,鉆進了草叢里。
寶根拿出一個破盆子裝滿稻田里的渾水,然后把玉扳指放進去十秒。
接著把盆里的水再次倒進稻田里。
過了沒多久,兩根纏著銅絲的木桿子慢慢的伸向了水面,寶根松開手,小心翼翼的按下了閥門。
被線圈改變了電壓的電流沒入了水中。
五秒過后,寶根關閉了干電池的閥門,將木根收回來,然后拿手電照向稻田水面。
好家伙,密密麻麻的全是漂浮的水蛭,還有十七八條泥鰍和三條似蛇非蛇的黃肚皮黃鱔。
寶根這渣男忽然決定:讓螞蟥見鬼去吧,他只要泥鰍和黃鱔。
其實抓泥鰍改善生活的在村里不少見,主要是螞蟥煩人。
所以全家看到寶根盆里的十多條死翹翹的泥鰍和兩條黃鱔后,只是覺得這小孩的運氣不錯。
林老爺子是個有生活的,他甚至琢磨想弄塊豆腐來吃泥鰍。
他還吹牛說當初自己在京城里吃過一道菜,名字不大記得了,就是“泥鰍鉆豆腐”之類的。
老爺子嘴巴利落,描繪生動,把寶根幾個饞得不行。
但這年月豆腐是真少,價格也貴。
所以只好勉為其難吃泥鰍段,尤其是懷著孩子的陳玉華,一人得了一整條。
寶根先后偷偷禍害了稻田三四天,直到田里前段時間下雨留下的水分流失一空。
筆記本空間里多了一堆泥鰍和百來條黃鱔,干電池里的電量也被他用得差不多。
不過有個事值得一提,前幾天本子又多了一個小五星,再次達到了6.4顆的總量。
這回的事處理起來很簡單。
村里某個男青年心心念念的喜歡林稻花同志,他知道林稻花每天飯后必去附近的小池子挑水,所以他準備在那條小路上堵住對方。
堵住人后干什么,似乎他還沒想好,只是準備了一把野花。
但那個傍晚,林稻花同志沒來,來的是林稻花她爹。
差點花飛蛋打。
......
淮柔這地方其實很不錯,就算是這種年景還有東西可以出口。
寶根把鎖柱給的板栗咬開,露出了里頭烤得金黃的果肉來。
淮柔板栗素來與冀省遷西、魯省泰安的板栗齊名,都是本子國商社的進口專項產品。
懷柔的板栗個頭不錯,果肉比遷西的軟,但不如遷西的甜,不過脫殼和果衣很方便。
寶根吃了幾個覺得有些停不下來。
“隨意吃,反正今年也沒多少人去山里摘。”
鎖柱大方的又給了他一把。
“為什么不去摘?”
寶根有點奇怪。
“可以拿來出口啊。”
“切,小鬼子太壞了,”鎖柱聽到這個就來氣,“說好的價格說翻臉就翻臉。”
“說我們今年災害多,果樹間距太小,所以不分品類全部四毛一斤的混收,到了我們隊里就只有一毛一斤了。”
“那里全是山上,今年果子不好壞的多,畝產也就幾十斤,還要晾曬、挑選,大隊長說派工不劃算,所以都是以最低任務量給的公社,誰愛誰采去。”
“我爹說了,除非給到去年的價,咱們大隊才有點賺。”
寶根咬碎一塊板栗果肉,黑眼珠子慢慢的轉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