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門外就是農(nóng)田和荒地。
三十多個小學(xué)生正撅著屁股努力找尋著野菜的蹤跡。
宋家珍心情很美,拉著對象在溝渠邊散步,同時關(guān)注著孩子們的動靜。
兩個白衣服站在這里,其他來挖野菜的人都下意識的避開了這一片。
馬上要滿六歲的林擁軍今天也跟著寶根來了,他在鄉(xiāng)下和幾個同齡的孩子學(xué)了一手挖野菜的本事,如今可算是派上了用場。
全場就算他的聲音最大。
“這個是馬齒筧!可以做餡。”
“灰灰菜,得用開水先過幾遍。”
“掃帚菜,嫩葉可以吃的,老了就只能做掃帚了。”
“這個是婆婆丁,我知道你們都知道,嘻嘻。”
寶根和梅子下意識的離開了林擁軍兩步。
老五早上吃了兩個烤紅薯,一張口下頭還漏氣,臭死......。
可林擁軍很快又湊了過來,一邊挖一邊顯擺說個不停。
臭味越來越濃郁。
寶根沒辦法:“大家聽好了,我出個題,大伙輪流回答,答不上來罰一棵野菜。”
文敬遠(yuǎn)揮了揮小鏟子:“來啊,誰怕誰?”
寶根考慮到還有林擁軍和伊紅兵這兩個小的在場,于是出的題目很簡單——他其實(shí)是想讓老五住嘴。
“大家各說一句話,要求句子里帶一種顏色。”
劉思敏反應(yīng)快:“白云是白色的!”
關(guān)老二立即跟上:“藍(lán)天是藍(lán)色的。”
唐向陽:“太陽是金色的!”
梅志強(qiáng)舔舔舌頭似乎在回憶什么:“麥子是黃色的。”
文敬遠(yuǎn)的思想最過硬:“我們的心是紅色的!”
田春蘭又摘了一朵野花:“野花是粉色的。”
梅子“好心”的指了指寶根的頭發(fā):“我們的頭發(fā)都是黑色的。”
宮愛珍嘴里剛好在嚼馬齒莧的嫩莖:“野菜是綠色的。”
林擁軍急忙舉手:“到我了,到我了,橘子是橙色的。”
空氣里更臭了。
梅子扭頭看向自己弟弟。
“紅兵,你也來一句。”
伊紅兵摸摸腦袋:“寶根哥,我能不能先問一個問題?”
“你問。”
“屁是啥顏色的?”
“那玩意是無色的。”
伊紅兵恍然大悟的指著林擁軍的屁股。
“那擁軍指定是拉褲襠里了......。”
林擁軍嗷嗷哭著的捂住屁股找大哥去了。
難怪那么臭?!
......
伊家所在的大雜院天井里散落了一地的木頭。
大家?guī)缀醵寄芸吹贸鰜恚诒环质斑@些東西大概曾經(jīng)是個書柜。
“伊老師這是中暑了?”
“挺好的書柜怎么就給拆了?”
大家搖搖頭都散了,已經(jīng)到了做飯的時候,眼不見心不煩。
剛剛從郊外挖野菜回來的梅子和寶根看到這一幕嘴巴都沒能合上。
尤其是寶根。
——伊老師,你這釜底抽薪也太絕了吧?
——不就是借你的愛好給你丟幾個鍋么?
拆書柜拆得氣喘吁吁的伊夏同志得意的揉揉小黃毛的頭。
“寶根啊,很可惜,我們的島郎同志看來沒有多余的作品留下了。”
“對了,他剩下的那七八張稿子我都給藏好了,別說梅子,就連你劉阿姨也別想找到!”
渾身舒坦的伊老師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寶根的肩膀。
“這些東西我大概會是直接帶進(jìn)棺材的,怎么樣,還想認(rèn)我當(dāng)老師么?”
說完也不管小屁孩什么表情,哼著曲子邁著京劇步子就往屋里走。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
梅子拉著弟弟在洗野菜,一時沒注意到寶根。
忽然一陣劈砍木頭的聲音響起......。
當(dāng)伊夏老師忽覺不妙趕出房門時,卻驚恐的看到自己兒子手里抓著幾個被分尸成小木片的東西,一臉驚喜的對著他招手。
“爸爸,寶根哥好聰明,他發(fā)現(xiàn)斷木頭腿上和幾塊書柜板子上有裂縫,劈開后還真有東西!是幾個疊好的紙塊,我姐和寶根哥拿著就跑了!”
......
“我是一顆小小的石頭~~。”
*這首歌不能聽,劇里那些悲慘的小乞丐又在攻擊我的淚腺*
景山公園里,來自三年級幾個班的二十多個小學(xué)生在宮愛珍的指揮下練著由島郎老師“親手贊助”的歌曲。
公園管理處的人都很好奇。
大夏天熱死人,孩子們又最多只能吃個半飽,怎么會有這么大的熱情來參與這個臨時合唱團(tuán)?
“來了,我回來了!”
文敬遠(yuǎn)興致勃勃的跑了過來。
“寶根,你讓我打聽的消息,我搞到了!”
寶根看著文敬遠(yuǎn)遞過來的那張紙條。
上頭是一排排京城單位的名字,而最重要的是這些單位名稱后頭的那些數(shù)字。
寶根嘿嘿一彈紙條,乙班那群人出馬果然有用,外人可搞不到這些消息。
“遠(yuǎn)子、向陽,你們一個要選組織大隊(duì)委,一個選宣傳大隊(duì)委,這個活動就由你們倆出頭搞。”
文敬遠(yuǎn)和唐向陽有些不好意思。
“寶根,這其實(shí)都是你的想法......。”
“都是兄弟,別說二話。”
寶根跳上小假山,叫停了大家的排練。
“同學(xué)們,記得回去后把院里或者胡同里最破爛的衣服借上,合身不合身不重要!”
“咱們從明天開始輪流吃好吃的去!”
孩子們都大聲歡呼起來。
......
“干哈?!”
“你們想干嘛?!”
療養(yǎng)院,幾個老爺子紅著眼睛看著眼前這群小乞丐。
個個邋里邋遢,背著破破爛爛的家當(dāng),嬉皮笑臉的互相吹著牛皮。
死去的記憶一波一波的開始沖擊老爺子的心靈。
也有老頭無奈搖頭。
“小兔崽子們真會搞事!就會往人心窩子上插刀~!”
“沒啥,”寶根規(guī)規(guī)矩矩的回答,“我們組了一個暑假少年歌唱慰問隊(duì),準(zhǔn)備去各單位表演一下。”
“就是不知道這個造型符合不符合當(dāng)年的樣子,所以想請您們給點(diǎn)評一下,免得到時候有人現(xiàn)場指出我們的紕漏來。”
有老太太看著臟兮兮的梅子在發(fā)呆,忽然間眼圈紅了起來。
“像,真像!”
“只不過當(dāng)初我們一張破草席卷著你送進(jìn)了江里,你咋又回來了呢?”
還是瘸腿老頭淡定些。
“來,先給我們演一回,看看為什么穿這么寒磣,別讓人以為你們是去要飯的。”
“~~妹妹找哥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
領(lǐng)唱的宮愛珍聲音清脆婉轉(zhuǎn),還帶著一種破碎感。
寶根這個混蛋,哪怕百煉成鋼的老頭老太太也禁不住他這種虐心的手段。
二十多個孩子離開療養(yǎng)院時都吃的飽飽的,手里還提著不少東西。
“同學(xué)們,明兒是八月八日,大家早上在公園門口集合,咱們直奔第一軋鋼廠!”
“得嘞~!”
寶根笑著看了一眼手里的紙條。
【第一軋鋼廠工會,擬定于8月7日劃撥到位以下物資:零食若干、肉腸若干......。】
來自乙班的曹剛海拍拍胸脯,他家和魯主任是鄰居。
“放心,魯主任已經(jīng)和他們工會打好招呼了,不用招待我們,我們在工會唱幾首歌就走。”
“說是給我們學(xué)校寫封信就行!”
寶根用肩膀推了推唐向陽。
“向陽,記得控制時間,爭取到人家廠里的時候剛好是十一點(diǎn)之后和下午四點(diǎn)半之后。”
唐向陽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角。